上天不公,竟让此等心地良善之人,患此等绝症。
尤妲窈心知未曾提前告知,就任意住进他人私宅中属实不妥,可那位表哥的诉求既是需要有人打理宅院,那她必定也不会白住,在此期间,必然将这间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也会为那位素未蒙面过表哥祝祷,盼望他能早日痊愈。
尤妲窈心中正这般想着,忽听得一旁的刘妈妈道了句,
“嘶……这宅子怎么好像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尤妲窈踏上石阶的脚步停滞在空中,紧而又收了回来。
刘妈妈之前提起过,她一年前入京探亲,也曾受毛韵娘的嘱咐,上此处盘查账务,甚至也留京在此小住了几日,理应是对这儿异常熟悉的,可她察觉出此处变了样?尤妲窈不禁惴惴问了句,
“刘妈妈,别是主家已经回京了吧?”
刘妈妈立即摇了摇头,
“岂会?那位郎君除了楚家,五服之内已经没有亲戚了,若他回京了,第一件事儿便是要去葭菉巷拜访的,小娘子不必担心。”
刘妈妈嘴上说是这样说,可依旧觉得这宅子与一年前有了变化。
方才在门口还不太显,可将尤妲窈引入内院之后,这感觉愈发强烈。
廊柱更有亮泽了,彩塑更加精致了,院内的花草摆件也被移动过……可一点点的变化叠加在一起,让整个宅子都焕然一新,只是却又不像是完全新,更像是先翻新一遍,然后又重新做旧了的效果。
且里头的仆人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一年前刘妈妈来时,宅子里头的佣人个个都是磨洋工的,干起活来倦怠极了,可现在穿梭在里头的仆婢们气场完全不同,腰杆板直,干活俐落,精气神十足,给人感觉就像是受过严格规教的,哪里像是下人?更像是大内皇宫中出来的女官。
受此氛围影响,进入宅子的一行人,脑中的那根弦不自觉也开始紧绷起来。
阿红甚至吞了吞唾沫,在后头扯了扯尤妲窈的袖角,
“姑娘,若咱真住在这儿……
只怕不是你给他们立规矩,而是他们给你立规矩吧?”
“……混说什么。”
尤妲窈嘴上轻声反驳着,可到底心里也没底。
此时长廊处,一嬷嬷拱手颔首走了上来,她头发已然花白,发髻却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衣裳一个褶子都没有,神情肃正,
“想必这位,就是要在此小住的尤大姑娘吧?老身是这院中的管事,姓何。
昨儿个接到信后,奴婢已命人将茗芳院洒扫干净,也将忠毅侯送来的物件归置好了,只待姑娘下榻入住了。”
刘妈妈见了来人,心中觉得有些蹊跷,
“咦?我记得这院中的管事,是一姓刘的老汉,怎得……”
还不待刘妈妈说完,就被何嬷嬷冷声打断,
“老刘头年岁大了,传了封书信给主子说要告老还乡,老身也是后头过来接手的。”
这何嬷嬷虽是在解释,可挺直了腰板,一副不容人质疑的模样,刘妈妈便也不好再问了,且更换管事,这原也是人家家宅中的私事,既然是主家授意的,那自然也容不得刘妈妈这个别家的下人来插嘴。
刘妈妈虽说心有疑惑,却到底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且尤妲窈到底是忠毅侯的外甥女,就算寄住在这儿,她也不相信会有谁敢怠慢。
就这样,一行人在何嬷嬷的引导下,行至了地处西南方向的茗芳院中。
这是个四进的宅邸,并不太大,茗芳院也并不特别宽敞,可胜在精致小巧,该有的都有,中间的庭院中甚至还有假山流水,池子里头甚至还养了几尾颜色喜人的锦鲤,且此处离偏门很近,出入都很方便,比在尤家时住的院落不知要强上多少,尤妲窈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眼睁睁瞧着尤妲窈安置好,刘妈妈也算是完成任务,扭身回葭菉巷向主母回禀去了。
何嬷嬷引着尤妲窈主仆在院中绕了圈,又唤来两个婢女让她用以差遣,尤妲窈此时摆了摆手,轻声推却道,
“住在此处本就已是叨扰,岂能真将自己当成了主子?
这宅子打理得这般好,想来各处都缺不了人手,不必让她们在此伺候,做好之前的活计便是了。”
何嬷嬷古板的脸上并无任何变化,只眼观鼻,鼻观心,
“姑娘既已住了进来,那便已是半个主子,不仅仅是她们两个,这院中所有人都任由姑娘差遣,且姑娘也莫要担心,她们若是连这点子小事也做不好,自也是不配待在这院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