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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披甲的将军在妻子的画像前,静静地站了很久很久。
“……”殷嘉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好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闭紧了嘴。
前脚他刚梦见亡妻跑来打他,说儿子死了,后脚儿子手底下的那些玄鹤卫就跑过来说他儿子被江南大水给冲走了。
“……”
许久后,殷嘉锐低声说:“还是让他待在天行里比较好,一离家就出意外。”
“……你们都应该待在天行里。”
殷嘉锐有些颓然地抚上腰侧的刀。
成了武艺高强的大将军,还是护不住身后的人,这人间总有千万种方法,将他所惜所爱的人一一夺走。
河清云庆,赫赫炎炎。
明明是极富生命力的名字,却从小到大一身的祸事,既无祥瑞傍身,也无焰火般蓬勃的生机。
西昌王正伤心着,突然有卫兵来报,世子求见。
殷嘉锐:……?
啊???
是夏禾那小子伪装的?难不成是为了什么任务?
他让卫兵将世子带进来,便见殷庆炎牵着上次带的那个盲眼小子从门外跨进来了。
这个殷庆炎不是夏禾假扮的,殷嘉锐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不是已经……”
“是,不过又回来了。”殷庆炎拉着刘照君坐在桌案对面,冲自家老爹笑道,“爹啊,问你个事儿,姨母她是人吗?”
“……”殷嘉锐目移,片刻后低声道,“是鸡妖。”
殷庆炎感叹道:“人间还真是奇妙啊。”
刘照君也在心中道:这个世界也太精彩了,又是妖怪又是神仙的。
现场的三个人对于神仙妖怪的事都接受良好,殷嘉锐是很久之前就已经惊讶过,而殷庆炎和刘照君都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去到阴间后见到嬢嬢和先皇后她们了,先皇也在。”殷庆炎端起茶壶来,给亲爹和刘照君各倒了一杯茶,这才给自己倒上,“嬢嬢让我转告你,别再抽你那个破烟了。”
殷嘉锐问:“她怎么知道的?”
“她偶尔会上来看看我们。”
父子俩聊了聊阴间的见闻,又互通了一下玄鹤卫的消息与天行近况。殷嘉锐一直是个不太会与孩子亲近的父亲,说不出什么温情的话,末了只是让殷庆炎一路小心,给殷庆炎准备了新的苗刀和行路的盘缠。
把殷庆炎关起来的话只是嘴上说说,殷嘉锐不会真的那么做。
他又不是王遗风,不需要计较那么多权力掌握之类的事。他只是恐惧失去亲人,不是为了某些利益或是考量而想要将至亲控制起来。
只是小孩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神仙能救殷庆炎一次,可不一定能救第二次,若是殷庆炎不惜命保身,他会很伤心。
嗯,非常伤心。
只不过这些担心的话,殷嘉锐也是在自己的心里想想,不会真的说出来,又或是在他的思维里,想过就是说过了。
幸运的是,这位不善言辞的父亲有一个心思比蚕丝还细的儿子,只一个眼神,便能读懂他的许多心思,从来不需要他多费口舌。
殷庆炎和刘照君在殷嘉锐这里沐浴换衣,迅速地吃了顿饭,牵上两匹马往天行赶。
首先,刘照君是不会骑马的。
其次,按照之后的行程来讲,他必须得会骑马,不然跟不上殷庆炎。
最后,一个时辰速成骑术,刘照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学会的。踩着马镫翻上马背,殷庆炎突然往马腚上抽了一鞭子,直接让他梦回一年前,自己被殷庆炎从流民堆里拎出来的时候。
那时殷庆炎说,骑马是死不了人的。
他攥着缰绳,在殷庆炎的指导下学会了如何让马转向,如何急停,又如何让马跃起。
试过才知道,骑马这种事很需要力气,习武之人上手就是比普通人上手要快。
两人光顾着赶路,却忽略了他们本身招摇的事实。刘照君还好,以前被藏在宅院中,沂国里知道他的人不多,但是殷庆炎在沂国可谓人人皆知,那金发血眸的特征,百米开外都能看清。
西昌王世子明面上是一个犯上谋逆的大罪人,殷庆炎一出现在玖地街头,便被当地官府注意到了,即刻下令捉拿,并且上报皇帝,有罪臣入境。
从前高高在上的玄鹤卫统领一朝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国贼,跟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避人耳目,这个落差太大了。先前在大燕境内,殷庆炎还感觉不到;如今在沂国境内,却感受了个彻底。
豁达如殷庆炎,也难免有些不忿。但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就算众叛亲离他也要走下去。
殷庆炎压了压帷帽的帽檐,牵着马快步从街边走过,街边聚集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时下的好坏传闻,其中有一句话落进了殷庆炎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