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曹道元与曹善执的眼里,俱都划过几分异样。
养兵花钱,养一支精锐更要花钱,曹道元要的就是曹善执发不起军饷,养不起麒麟军。
曹善拂姐弟心知肚明,却一个装作糊涂,一个装作天真,陪着他们祖父在这儿演着舐犊情深呢。
偏有一道骄纵之声,突然在门边响起:“二哥哥要是发不起军饷,那就散了麒麟军呗,何苦硬撑,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么!”
出声之人乃曹家三娘子曹善惠,是曹善执二叔曹绍安的长女,正扶着继太夫人张氏,一起走进屋里。
后面跟着曹善执的二叔曹绍安,二婶小张氏,以及两个堂弟,分别是曹善思(12岁)、曹善丞(9岁)。
曹道元只有前后两任妻子,并无妾室,两任妻子都只为他生了一个儿子,长子曹绍堂已经离世,长媳也早早就和离回京城了。
如今刺史府里的所有主子,俱都在此。
继太夫人张氏轻拍了孙女一下,轻声责怪道:“说的什么胡话,麒麟军可是你伯父辛辛苦苦组建起来的,怎么能说散就散。”
继太夫人训完了亲孙女之后,才又关心道:“大娘和二郎回来啦,你说你们,怎么就不知道早点儿动身呢,非要撞在大寒的时候赶路,这不是遭罪么。”
二夫人小张氏捂嘴轻笑,假装替曹善执姐弟解围,却意有所指道:“父亲将武莘、襄水合为武襄,二县合为一县,二郎如今管着这么大一块地方的军政民生,能在小年之前赶回来就不错了,不像他二叔,冬至过后就闲在家里了。”
曹善执不爱跟妇人争口舌。
曹善拂却不愿吃亏,也笑道:“二婶这话可说少了,武襄县毗邻西河国,虎头不仅要管着一县之军政民生,还得要亲身挡住兇虏兵呢,二叔若是在邺城闲得慌,不如开春了也去武襄县玩玩,没准儿还能在战场上杀几个兇虏兵呢,让二婶您也跟着涨涨威风。”
小张氏被这话给怼得面上一阵青白,好不气恼。
曹绍安倒是十分沉得住气,先带着两个儿子给父亲请安。
再例行公事似的,简单关心了曹善执姐弟两句,神情之坦然,就好似之前没在说他一样。
曹道元见人都到齐了,便起身一起去隔壁花厅,命奴仆摆宴开席。
众人依次落座,酒酣饭足之际,又少不了各种机锋与试探。
曹善执深陷其中,却又冷眼旁观,瞧得好不无聊,却又觉得十分有趣。
最后散场,曹道元让二房众人各自离去,只单独将曹善执姐弟叫去了书房。
曹善惠面若桃花,模样娇俏,却嫉妒得五官微微扭曲,十分不满道:“祖父可真偏心,就偏心他们大房!”
继太夫人张氏的眼里也暗淡了几分,喃喃苦笑道:“这活人啊,永远都争不过死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曹绍安扶着母亲回屋,将妻子儿女都打发出去之后,才开口道:“活人争不过死人,可惜在父亲心里,情谊也远远比不过利益重要。”
张氏突然想起往事,想起曹道元原配秦修颐之死,又想起曹绍堂之死,暗道:这话不假。
曹道元这人,看似情深,却最是薄情!
看似偏心大房,可一旦涉及到利益和兵权,不也照样心狠得令人胆寒么。
曹绍安支开妻子儿女,却是有正事要说,颇为神秘道:“母亲,您可知月初时,曲阳章氏派人来邺城,具体是为了何事?”
张氏不知,问道:“为了何事?”
曹绍安满眼算计道:“曲阳章氏乃晋王母族,儿子私下打听过了,章氏此番上门,乃是为了晋王之婚事,也是为了拉拢幽州曹氏。”
张氏惊讶得坐直了身子,思索片刻后,自顾自猜测道:“晋王之父乃仁宗皇帝之庶兄,勉强也算嫡支血脉,身后又有曲阳章氏扶持,若是再有幽州铁骑鼎力相助,届时……”
曹绍安暗自补充道:届时,十之七八能登上大位!
张氏急忙确定道:“你父亲是何意?可否答应与晋王结亲?”
曹绍安道:“父亲并未明确应下,但也未曾断然拒绝,怕是同样动了至少有五六分心思,如今又叫了大娘姐弟去书房……”
张氏惊怒,不满打断道:“他难不成是想要将大娘许配给晋王?”
曹绍安迟疑着点了点头,心道:多半如此。
张氏气得锤桌,委屈落泪道:“曹绍堂死了,大房也就只剩下曹善执一个黄口小儿,能担得起什么事,幽州真要与晋王结盟,往后出力的多半是咱们二房,可好处却全叫大房得去了,凭什么,老爷也太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