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几个字,公孙墨那双浑浊的眸子总算多了丝情绪,他声音微颤:“若她在天有灵,定然欣慰王上所作所为。”
“是啊,她定然会喜欢孤送去的礼物。”
可惜公孙墨未曾听到这句话,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子。
韩王下葬,朝内官员身穿素衣来此送行,只是以韩胜为首的数位官员看公孙墨的眼神并不友好。
他们虽怀疑韩王之死,却也不敢在这种重大场合开棺验尸,否则便会被公孙墨的门客大做文章。
宫人们抬着棺椁前往早就为韩王准备好的陵地,众人期期艾艾,哭哭啼啼跟在后面。
“韩将军,就这么算了?”
韩胜犹豫片刻才淡淡道:“今日君上大事且不可肆意妄为,待君上下葬后,我等再求到天子面前,我就不信公孙墨能只手遮天。”
其他几人颔首:“是啊是啊,待此事结束再求天子为我王主持公道。”
公孙墨原本想着韩胜几人一向跳脚的厉害,定然会在天子面前叫嚣,不曾想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多言。
他仅仅诧异一瞬便淡定自如的走到商阙面前:“君上仙逝前将诸侯王位传给公子敏,还望王上明日一同参加典礼。”
公子敏不过五岁,即便继位也不会有任何话语权。
商阙点了点头:“既来了此地,自然要等观礼结束再走。”
他面上带笑,眉眼间颇有故人风采,公孙墨心念意动,上前一步:“今夜公孙宅备了薄宴,天子可愿前去?”
“孤还从未去过公孙府,去看看也好。”
得到他的首肯,公孙墨心跳加快了许久才恍然开口:“多谢王上赏脸。”
说是薄宴,实则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若是平时,公孙墨定然不会在韩王尸骨未寒便如此行事,可现在的他已经不想那么多了。
公孙宅邸很大,绕了许久才走了一半。
商阙停在一株合欢树下,枝繁叶茂,看起来像是种了许多年。
“这株合欢树……”
公孙墨沉默片刻
才道:“自臣年少时种下,距今已几十载。”
商阙若有所思:“合欢树易栽难养,定然十分喜爱,才会移栽此处悉心培养。”
“故人所种,臣……舍不得。”
商阙懒得听他提起那些往事,迈身往宴席走,不过一眼便看到一群模样与父亲所画之人相似的面容,他嗤笑了一声懒得再看。
公孙墨恭恭敬敬的将他请到高位。
他后院的女子不少,每个人都与画像相似,尤其他的夫人更是与画像有九成像。
赝品就是赝品,永远成不了真。
人在的时候被那般对待,不在的时候花心思怀念,装给谁看呢。
何况最该死的人其实是公孙墨啊。
酒过三巡,公孙墨突然端起酒爵摇摇晃晃走来,刘颇见状忙放下碗筷起身,却被商阙一个眼神制止。
刘颇只得不情不愿的坐回原位,目光却一动不动落在公孙墨的身上。
“王上,微臣敬您一杯。”
商阙淡淡道:“韩国国丧,公孙丞相还是少饮些酒为好。”
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醉酒,公孙墨竟笑着摇摇头:“臣许久未曾这般高兴过,容臣失礼。”
如此大不敬的话令公孙府的其他人皆惧,他的夫人面色僵硬走了过来搀扶起公孙墨:“夫君醉酒后胡言乱语,望王上莫要放在心上。”
哪知公孙墨并不领情推开她的手又往前走了几步,望着商阙的脸好似在怀念什么人:“你与阿枝长得很像,可惜……”
更像那个男人。
商阙晃了晃酒爵:“父亲曾说过孤长得很像母亲。”
他将酒一饮而尽,缓声道:“可惜母亲所遇非人,半生凄苦,最后还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一字一句皆砸在公孙墨的身上,他面容悲怆,身形颤了颤往后退了几步:“是我的错!”
苍老的面容竟流下两行清泪。
商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替自己的父亲与母亲问了一句:“时至今日,公孙丞相可有后悔?”
话刚开口他便知晓了答案。
此等自私自利之人,即便重回一百次,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那个选择,功成圆满之后又装作深情,寻与母亲相似之人,生儿育女,娇妻美妾在怀,此举则显得荒唐可笑。
公孙墨大抵被风吹得清醒了几分,忙垂下头擦拭掉眼泪:“微臣失礼。”
“孤身子甚乏,便不叨扰公孙丞相。”
刚走了几步,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且慢!”
刘颇握紧手中的长剑,谨慎的盯着四周,商阙则显得漫不经心摩挲着白玉扳指:“公孙丞相还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