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衣着极为讲究,料子细腻,绣工精湛,显然是出自富贵之家。然而此时她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鬓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怀中的婴儿还在熟睡,小小的身体被妇人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五天过去了,凌霄宗还是没有解决之法,我的病等不上了。”妇人张了张嘴,最终失声痛哭,“求求您,让我出城找孩儿他爹,要是我死在这里,我家小宝怎么办?”
许小五皱起眉,拉着容潇后退了一步。
“我死了无所谓,但我家小宝还不到一岁,他不该被困死在华阳城啊仙师大人!”
她的痛苦宛若实质,再度点燃了因容潇那一剑而冷静下来的人群——
“就是!华阳城又不独属于凌霄宗,凭什么你们说封城就封城!”
“你们口口声声说会找出解决方法,谁知道我们还要等多久?我娘眼看就撑不住了,等你们研制出解药,我娘怕是头七都过了!”
许小五上前:“各位稍安母躁,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已派人出城求援……”
“你说刚刚那个女修?”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她差点就拿刀砍我了,根本不是真心想救人,她这一走肯定不会回来了!要我说女的就是靠不住,谁知道她当初靠什么手段进入凌霄宗的?”
“你……莫要血口喷人!”许小五也忍不住怒了,“墨师姐是同辈最出色的弟子之一,哪轮得到你来置喙?”
中年男人咄咄逼人:“合理的质疑都不让说了?你们修仙的
天天开口闭口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把自己摆到高高在上的位置,实际上呢?你们为苍生做了什么事?解决不了瘟疫不说,居然还要把我们困在这里活活等死!”
许小五猛地大步迈出,手中剑已经出鞘了三寸。
中年男人顿时住了嘴。
紧接着许小五咬咬牙,又生生逼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不仅是他自己,还代表着凌霄宗,若是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普通人拔了剑,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事是我无能,我向你道歉。但在查清传染源之前,城门绝对不能开,请回吧,你我在此争吵没有任何用处。”
中年男人冷笑,继续煽动道:“看啊,这就是修仙者!只会说大话,根本不顾我们死活!”
冷眼旁观了全程的容潇终于开口:“够了。”
“够了?我敬你一声仙长,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
容潇目光一凛,那中年男人霎时脸色巨变,紧紧扼住脖子,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禁言术,你最好先去洗洗你的嘴。”容潇道,“不对普通人出手是凌霄宗的规矩,可我无门无派,这一条对我并不适用。”
如今对抗瘟疫的力量大致可分成三路,一路以凌霄宗医修为主,试图延缓瘟疫的进展,寻求解决之法;二路是已经离开的墨竹,前往有过此类经验的揽月宗求援;三路则是她和许小五。
但这次瘟疫来势汹汹,症状与古籍中记载的“朱颜”有细微区别,以前的治疗方法不一定能适用。
必须调查是谁杀了何康,然后利用何康的尸体投毒——只要找到源头,一切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所以她必须速战速决,不能一直守在城门这里。
妇人怀里的婴儿哭闹起来,妇人连忙轻声哄着,又生怕惹怒容潇似的,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说话,容潇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要是瘟疫有实体就好了,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拔剑斩了便是。
她从小就缺乏耐心,讨厌所有弯弯绕绕的事,行事准则就是合乎心意的姑且留着,不合心意的统统砍了。
她勉强耐着性子道:“你们等着。”
容潇说的“等着”就是真的让他们等着,但她忽视了眼前的情景,在她禁言了中年男人、又言语威胁之后,这句话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有小孩子一下子哭了起来:“妈妈,她好凶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容潇:“……”
要不是大小姐涵养好,肯定早就骂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会尽力调查瘟疫的源头……至于你们死活与我并无干系,我不曾怀揣拯救苍生的宏愿,也不想夸大其词,但有件事我可以保证——”
“在瘟疫彻底解决之前,我不会离开华阳城半步。”
落日彻底沉入了地平线之下,厚重的夜色一寸寸蚕食这片大地。月黑风高,长风穿过寻常巷陌,卷起地上枯败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