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不懂呢?
第一代镇南侯是因为平南蛮有功而得以封侯,其“镇南”二字封号也是由此而来,但是此后数代,镇南侯府的子弟都是驻军在北方,以一代又一代人的性命为代价将北狄人拒于关外。而宋令璋,他也是镇南候府的后嗣,他当然会想去先辈们曾经浴血而战的地方看一看。
哪怕他不能科举出仕,哪怕他不能为将领兵,哪怕只是以内臣监军的身份——他也会想亲自上疆场。毕竟,他也是从小听着先辈们的事迹长大,他也是从小学着弓马骑射兵书战策长大。镇南侯的后人,怎么可以畏战不前。
“我当然知道,你有一定要去的理由。”沈辂微微一笑,神情恬淡温柔,“难道你以为,我会拦着不许你去么?”
“阿月懂我,我自然知晓。”宋令璋垂眸轻笑,“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应当与你商议才是。”
沈辂眨了眨眼,很快明白了宋令璋话语中的未竟之意:“……是啊,你说得对。我们已经成亲了,不应该再像从前那样各行其是。”
“你若是不提,我倒是还没有想到这一折。如此说来……其实我之前做的也不够好。”翟衣女官垂下眼,纤细温软的手指与骨节分明的手指十指相扣,“不过没有关系,等你回来以后,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去改。”
第45章 送行
既然话已说开, 宋令璋当下也不敢再耽搁时间,匆匆忙忙往御马监去。战事将起,他又准备随军离京, 临行前需要安排布置的事务繁杂琐碎, 并没有太多时间给他和沈辂互诉衷肠。
而沈辂见宋令璋离开,自己便也同苏雁落回到了宫正司的住所。她固然是无需立时埋首于案牍,但是眼下这一身衣饰极为繁复,想要更换官服也需得不少功夫。苏雁落与弦鸣一左一右地站在翟衣女官身后替她摘下满头钗环,而沈辂自己却也不得闲,一一将身上林林总总的佩饰取下来收入匣中。
待她脱下翟衣组玉换了紫衣金袋, 洗去铅华重新绾发,便又忙着赶去司礼监。成亲之日固然辛劳,她又是一夜未眠,但是眼下大战在即,又哪里有时间让她休息。公函不断呈递到内阁再转入司礼监,沈辂一一过目后再用上印, 忙忙碌碌不敢有片刻松懈。
朝廷仓促增派援军赶赴边关,并没有太多的准备时间,但是好在此前数十年朝廷都是以休养生息为主, 眼下安排兵马粮草虽然忙乱, 但是多年的积累也足以应对一场战事所需。一封封旨意送出京城发往各地官员的手中, 而京城内也已经调集齐了兵马准备向边关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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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安武侯姜砚挂帅出征, 沈辂在城门外代帝王相送。
“愿侯爷此去,能够旗开得胜, 御敌于外,庇佑我朝百姓平安。待侯爷凯旋之日, 我再来为侯爷斟酒祝捷。”
“承沈内相吉言,我等必将克敌制胜,扬我朝国威。”姜砚抱拳答礼,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飘了飘。
他身边,正是一身戎服的宋令璋。
“不知沈内相可有话要与魏大人和宋大人讲?”姜砚问。
姜砚此次统兵出征,魏朝任参赞、宋令璋任监军,二人此刻都站在他身旁。姜砚这一问几乎是在明示沈辂:若是想临别时再说几句话,这便是最后的机会了。
沈辂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她先与魏朝说了几句送别之词,最后才转而看向了宋令璋。
昨日里公务繁忙,他二人一个坐镇司礼监一个坐镇御马监,哪怕是休息也只是在处理公务的间隙见缝插针地小憩一阵。因此,自从昨日清晨金殿话别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因为是代帝王送三军将士出征,沈辂此时并未穿那一身紫色官服,而是换上了更为郑重的绛纱公服。绛衣女官看向一身甲胄的宋令璋,缓缓开口道:“朝中有我主持大局,你不必顾念挂怀。愿君此赴边陲,能奋勇向前,切勿以自身为念,当不负先辈威名。”
一旁的姜砚和魏朝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新婚夫妻送别时说的话,而宋令璋却只是垂眸一笑,温声应道:“承卿所言,必不相负。”
大军随即开拨,旌旗漫卷,长风猎猎。沈辂站在原处,看着宋令璋渐渐消失不见的身影,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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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的新婚。”
昭阳宫中,沈辂举着酒壶自斟自饮,似笑似哭:“没有洞房花烛只有金殿廷议,新婚第一日甚至没能见上一面,而第二日我就要送他去赴战场。”她举杯饮酒,喃喃念道,“暮婚晨告别,无乃太匆忙……勿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