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急着来陆府也正是为了此事。因着先帝驾崩,四月初四才过百日,会试也因此从二月九日延期至四月九日。如今已是阳春三月,春闱在即,主考官的人选需得快些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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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一桩要紧事,陆月寒顿时轻松下来,与陆琛再闲谈几句之后便起身告辞。陆琛知情识趣,略留了一留便也不再坚持,只是亲自将陆月寒送出府门外。
“大人,回宫么?”驾车的内侍问道。
“不,先去皇城司。”陆月寒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地答道。
虽说今日休沐,但是宋令璋那人一向勤勉,这会儿想必又是去了皇城司坐镇。横竖她已经出宫来了,不如去陪他用一餐饭,也正好将春闱主考官的人选告知于他。
更为重要的是,她想让未婚夫看一看自己盛装打扮的模样。
马车辚辚远去,在皇城司的门前停下,陆月寒熟门熟路地往里面走。如今早已经没有不开眼的皇城卫前来阻拦,都在路旁行礼恭送,陆月寒一路畅通无阻,直奔皇城卫提督的屋子。
“君珩——”
宋令璋抬起头,正看到陆月寒提着裙子迈过门槛。少女今日难得没有穿那一身制式的紫色官服,而是换了一身红底撒金花对襟长衣,内衬石榴裙,佩以白玉环。她款款而行,端的是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或许是因为换了常服的原因,陆月寒的发式也为之一变。头梳凌云髻,发簪金凤钗,那凤口中所衔着红宝石流苏正正好好落在少女的眉心,随着行步间微微晃动,格外惹人眼。她本就是生的姣花软玉一般的人物,精心妆点过后愈发明媚张扬,娇艳动人。
宋令璋只觉得心尖一颤,喃喃唤了一声:“望舒。”
陆月寒抿唇一笑。
她看到了未婚夫眼中的惊艳之色,顿时心满意足,在案前落了座:“今日气朗风清,格外适合踏春呢。”
宋令璋却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他注视着陆月寒,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他从小就知道沈辂生得好,父母有时也会打趣他说他有福气。而等到他们年岁渐长,沈辂的容颜愈发出众,宫廷内外有多少人都曾表露过对她的倾慕之意,甚至连先帝也曾觊觎过沈辂的美色。他当然知道沈辂容貌不俗,可是他从前却不曾想过,沈辂精心打扮过后竟会是这般的艳色倾城!
她今日计划着去陆府,那么……她做这一番盛装打扮,是为了见她的养兄?
宋令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自幼相识,入宫后又互相扶持依存,唯一一段分别的时光便是沈辂住在陆家的那段时日。他知道沈辂当日重病垂危,是陆家为她延医问药让她修养身体。可是沈辂从来没有对他讲过,她在陆家暂住的那些日子里究竟见过什么人,又做过什么事。
沈辂入宫之后,为了掩饰身份有异,她一直与陆家有书信往来。皇城司理所当然截获过这些信件,只是他尊重沈辂,从来不曾拆阅过。所以,这些书信究竟是送给陆家的什么人,他其实一无所知。
人人都道沈辂是陆家女儿,可是他却清楚沈辂只是陆家养女。一旦他们为家中翻案,沈辂恢复身份,那么她并非陆家血脉的事情也将大白于天下,如此一来……
“我还觉得天气正好,你怎么热得出汗,可是衣服嫌厚了?”陆月寒疑惑地偏了偏头,额前的红宝石随之晃动,“如今天气转暖,你也该注意增减衣物才是。”
宋令璋从衣袖中抽出帕子拭了拭额上的冷汗,神色复杂地看向沈辂。
女为悦己者容!
他记得,陆家有一双兄妹,女儿早已经嫁人生子,儿子却至今还未娶妻。
“许是今日的衣服厚了些,明日我记得减些衣物就好了。”宋令璋状似无意地开口,“你已经去过陆家了?”
“是啊。”陆月寒语气轻快,“我已经看过了养兄的文章,春闱的主考官就定了钱尚书罢。”
宋令璋抿了抿唇,心下愈发苦涩。
是了,沈辂说过她会帮忙,她要按照陆家儿子的文章风格来挑选主考官。他原以为她这般大费周章是为了报陆家的救命之恩,可如果——她只是为了那一人呢?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宋令璋不自觉握紧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压抑着泛起青白的颜色。
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呢?
即使他已经官居三品,即使他同沈辂曾有过婚约,即使他们青梅竹马相依为命,可是说到底——他身有残缺。只这一条,他就永远也比不上陆家子,哪怕对方是个连考春闱都需要沈辂插手帮忙的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