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母亲梁晓茹刚刚整理好的心情又被触动了。她刚在屏幕前露出半张脸,眼泪就从眼角滑落下来。
在褚航心中,母亲一直是个顽强乐观的女强人形象。
哪怕是褚航截肢之后,选择康复中心、制定义肢等,梁晓茹也是冲在前面拍板做决策的那个。
正因如此,褚航才在夜深人静听到她的抽泣时,感到愧疚与压力。
“你哭什么?儿子这边的事情都澄清了,解决了,这不是好事么?!”
褚国良扭头责备妻子,但声音里也藏不住轻微的颤抖。
“对,是好事,我只是太激动了。”
隐忍已久的情绪流露了出来,梁晓茹紧忙抽了张纸巾擦掉眼泪,冲屏幕勉强笑笑,欣慰中又有些许的难为情。
一家三口第一次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讨论,也是第一次都将情绪外露,
隔着屏幕,褚航能感觉到父母的心酸。
他压了压喉咙的酸涩,说:“我很想立刻回家和你们好好聚聚,但我最近刚刚恢复练球,想赶在明年的职业资格赛前尽量找回曾经的状态,年底前还有几场选拔赛要打。等忙完了这阵子,我一定马上回去。”
梁晓茹的声音仍哑着,但露出了笑脸,用一如既往的坚定语气,说:“儿子,我们为你骄傲!你放心往前冲吧,爸妈是你的后盾!”
褚国良点头,言简意赅:“你忙你的,我们这边不用你惦念。”
结束通话后,楼梯间的安静又恢复了。
与父母的和解,让褚航心中最后一点沉积的压抑情绪也消散了。
褚航花了些时间才让自己的眼眶恢复如常,然后吸了吸鼻子,步伐轻松走出了楼梯间。
……
再回到包房时,师兄弟们都已经喝得脸颊泛红,谈论的仍是句句不离斯诺克。
他们在聊今年正在举行的斯诺克世界赛事。
斯诺克的国际职业排名赛一般在每年夏初开始,直至次年春季结束。
此时已近九月,褚航还有八个多月的时间为下一赛季做准备。
在这之前,他需要重新获得斯诺克的职业资格身份。
有位师兄突然问道:“师弟,以你的资历,你想打职业赛,世台协应该会直接给你发外卡吧?用得着从业余赛打起吗?”
外卡是国际台协向斯诺克明星老将或年轻但排名不高的球员直接发出的比赛资格邀请卡。
收到外卡的球员可以跳过资格选拔赛,直接进入职业赛级。
褚航曾经是世界积分排名第一的斯诺克选手,按照以往发放外卡的标准,褚航的身份和成绩是符合条件的。
只不过……
现
实有更残酷的因素需要考虑。
“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曾经不同了。台协无法确定我的能力是否还和以前一样,直接发外卡的话,对其他努力拼到职业资格的选手不公平。所以我还是需要从小比赛开始报名,先证明自己的实力。”褚航如实说。
桌上陷入片刻安静,刚刚问话的师兄这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偏提到了褚航的痛处。
正难为情想找些其他话来找补,便见褚航笑笑,神情是许久未有的坦然——
“说实话,这么久没打球,要我直接上职业赛场我心中也没底。从业余赛打起没什么不好,我也能认清自己的实力。”
在褚航心中,
从他接受自己残疾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彻底放下了曾经光辉的成绩。
他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斯诺克球员。
一步步往上走,他不着急迈多大的步子,只想踏实地向前,将每一步都踩实。
——
近三个月,尤恩静与团队全心投入在新款智能脑控机械手臂的研发。
他们每天从天一亮就钻进研究所,泡到天黑才回家。
除去睡觉外,时间几乎都花在设计程序、做实验、与团队开会等重复枯燥的事情上。
到今日,新产品终于完成了系统初测阶段。
她心情不错,决定约蒋西西去酒吧喝一杯。
尤恩静有段日子没来「没事吧」了。
再走进这里,陈设已经大变了模样。
原本一楼的卡座区域的一些椅子被移走了,增加了不少美式九球与斯诺克球桌。
看起来更像一个专业的台球俱乐部了。
至于二楼,
原先开阔的、只有一些护栏作为隔断的斯诺克专区,如今已经装上了半隐私落地窗。
似乎变成了一个不对外开放的专属空间。
尤恩静抬头看去,隐约看到里面有两个人影在晃动。
蒋西西正在吧台和刘启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