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会如他所言,在诸事尚无定论的时候,杀人吗?】
已经被压下去的,梦中的形象再度被翻入识海,林曦雾突然发现,自己先前想的方法,实在太过简单,也太过天真。
系统在脑海中无情地播报:【是的呢,宿主。你昨日亲眼见到他反复无常,心底总该有定论了吧?】
林曦雾不理它,她的腰间挂着长剑,眉头紧拧,满脸的纠结。
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木门,意外发现门压根没锁,轻轻一推,便朝内打开。
“仙、仙长?”林曦雾没见到顾无琢的身影,生怕他又有奇思妙想,走一步看三步。
进入客房,目光扫过去,一时噤声。
顾无琢正睡着。
光线从窗外透入,温柔地轻抚他的侧脸。顾无琢单手落在书案上,侧枕脑袋,眉眼舒展,陷入难得的安宁。他撤去幻术,却细心地梳拢雪发,由一根粗制的木簪束在脑后。
一席白衣垂地,几缕碎发垂落,飘至长睫处,随落入窗缝间的清风轻动。
林曦雾轻手轻脚,走到顾无琢身边,俯下身,看他的后背上下起伏。
顾无琢似乎毫无防备,她的面颊凑到近前,险些蹭到他的鬓角,也不见他有转醒的迹象。
新买的剑就在腰间,林曦雾随时可以拔出,用力刺进去。
她忽视识海中系统的聒噪,安静地看着顾无琢。探出手指,落在顾无琢后心的位置,轻轻点了一下。
没有反应。
清风依然温柔得吓人。他的眉宇平和得不可思议,没有半分化神期修士应有的警惕。
林曦雾犹豫片刻,在系统的催促下,拔出长剑。
她的剑极其普通,是用银钱购买的,不存在剑灵,剑身也没有像茫茫那样,有真气环绕、流转。那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铁器,亦能杀人。
横过长剑,肘腕侧移,剑尖停在先前点过的位置,遏制不住地发抖。
师兄,该醒了,有人要杀你。
识海中的系统在加油助威,不断地抛出现世多姿多彩的生活,作为诱饵钓着她。林曦雾心底一团乱麻,手腕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拽住,无法挪动分毫。
终于,她动起来,自暴自弃地舞了个剑花,反手收剑。
【宿主?宿主你在做什么?那么好的机会!】
【我知道。】林曦雾无精打采地回应,【我没有说不动手。等他醒来,我再问一次,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是他真的变成你所描述的残忍无道,祸害苍生之人,我会动手。】
她单手撑住书案维持平衡,去关大开的窗户。
大冷天的,别冻着。
顾无琢:“不杀吗?”
他出声时,四下一片寂静。
林曦雾、乃至她脑内的系统,皆像是被九天玄雷击中,发不出一丝声响。
她像个被下了禁制的人偶,维持关窗的动作,再无法动弹。
手腕被抓住,顾无琢睁开眼,下巴枕在手背上,落寞地提出疑问:“怎么不杀了?”
原先舒缓的氛围消失无踪,空气如图灌注铅水,不断下沉。
林曦雾:“仙长说笑了,我为何要杀你。是仙长让我前来,我受命来此,仅此而已,打打杀杀之类的话,从何而来?”
“你对我的杀意,我察觉到了。”顾无琢缓缓道,他侧过面颊,脸埋进手背,说话的语气低弱,像是受伤的灵犬。
“你的剑,抵在我后心那么久,我也感觉到了。”
糟——
林曦雾浑身血液骤然冰凉,她的手腕被紧紧抓着,动弹不得。下意识扭身想摔开,被巨力推动,控制不住地倒退数步。
眼中景物变换,门窗于刹那闭合。后背凉意攀上,抵在僵硬的门扇白蛇镂空雕花上。
她落于阴影处,和顾无琢离得极近。他将林曦雾包裹在封闭的空间中,构成囚笼。
他似乎并不生气,也没有展开报复。微微弯下腰,逗弄鸟雀一般,屈指轻蹭少女面颊。他的绷布粗糙,摩挲皮肤,很不舒服。
没有神采的双眸盯着她,恍如高高在上的神明。
“你的伪装做得不够好,藏在心底的杀意轻易外泄,过于明显。”
语气是毋庸置疑的肯定,不紧不慢,一步步剥下她残余的伪装。
林曦雾宛如犯错被抓包的幼兽,慌乱地躲闪,只想逃走。可能跑去哪儿,她仿佛被关在了笼子里,用尽全力反抗,却根本无力挣脱后,睫毛狠狠颤动几下,终于抬眸,和顾无琢对视。
“为什么不动手?”
“不是想杀我吗?”
他的笑容轻而浅,又夹杂了说不清、道不明,接近疯狂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