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曾有机会做自己?
苏岸扬多少了解曾近鹏,多年教师身份,习惯让他参与指导别人的人生,更何况是姜今尧。“你试着和他沟通,沟通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
她摇头,“不想让他对我失望。”姜今尧的脸越来越红,酒精在悄无声息侵蚀她的理智。
“不要预设别人的答案。”他的语气没有起伏,经可能保持客观。“那你告诉我,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曾经那个一股劲想考顶尖学府的法语专业的倔强女生,怎会真的没有自己的主意。
“想........”她停顿数秒,似乎在蓄积勇气向他剖析内心,语速慢了许多,“想、想读博,想做学术研究,想留在高校做老师。”比起人,她更喜欢和文字打交道,纯粹似宇宙般浩瀚的知识,不像人心的复杂。
她靠近他的耳朵,“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温热带着酒气的热扑洒他的耳边。
“嗯,你说。”
“其、其实当年曾叔给我填的第一志愿是英语专业,第二才是法语。我偷偷改的。但是我跟所有人说,是调剂的。”
他一点不意外。
“那就去做,不用偷偷,大胆的做。”他的声音随着风远走,笃定又赤忱。
她摇头,不知是在回答他还是单纯想清醒,她要养活自己,要补贴家用,要顺着曾近鹏的期许往下走,她没有勇气跳脱出既定轨道,更不敢预估越轨的风险。
苏岸扬说:“我知道你话少,不爱沟通,心里有什么想法都不说。但不能一味用自己的答案填在别人的答卷里,去沟通,去交换彼此想法。”偏偏是她不沟通,所以他们之间才有隔三差五的误会与矛盾。
就连他误会她举报自己,都任由他曲解,不辩解。
“也许.....某天我就鼓足勇气了。”
说完,她又仰头喝完杯中酒。苏岸扬几度微张想劝阻。罢了,让她发泄。
江边的风一吹,酒精作祟,她的脸色酡红,脖子撑不起硕大的头颅般,摇摇晃晃。苏岸扬扶住她,她闭眼靠着苏岸扬的肩。
苏岸扬眺望黑夜,听了她那番话,不知沉思什么。
江边的风越发大,他默了小半会儿,怕她着凉,“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的司机早早等候,苏岸扬扶着人坐到后座。刚坐进车,车厢里闷闷的味道刺激她的五官,一阵恶心涌上。苏岸扬忙将人扶下来,到路边顺她的背,让其呕吐。
吐过后的姜今尧这才开始醉态,胡言乱语,吵着闹着撒娇,苏岸扬好一番哄着人,才将人送到家中。气喘着看床上紧闭双眼的人,他才后悔,下次不能带她喝酒。
苏岸扬给她掖了掖被子,确定她无大碍后关了灯,只留了小夜灯,打算去沙发坐一晚守她。
谁知,她猛地掀被子往厕所去,这让他寸步都离不得。姜今尧吐了几回后,仍旧难受,紧皱眉头,手搭在眉心。
迷迷糊糊间躺回被窝中,感觉到身旁人要走,她忙拉住,“别走。”
苏岸扬想去给她倒杯温水,“不走,我去倒水。”
等她被人抽坐起,看着对方脸庞,她以为是梦,“是苏岸扬吗?”
“是。”
苏岸扬从未照顾过醉酒人,拂过她脸上的碎发,动作过度轻柔,“睡吧,睡一觉就好多了。”
姜今尧拍了拍身侧,“我的床很大。”
苏岸扬知道她是醉话,若明日清醒后知道自己这般,又该难为情了。他忍笑,“不了,你睡就好。”
“那你要坐一夜吗?”她扑闪眼睛:“我会心疼的。”
若不是醉后反差过大,她说话逻辑清楚地让人怀疑根本没醉。
苏岸扬仍旧摇头,哄她。
姜今尧像小孩子般撒娇:“不行,你不睡上来,我也不睡!”
“我要闭上眼,你肯定就走了。”
“我不走,你快睡。”
“不要,你上来陪我一起睡。”
苏岸扬妥协,和醉酒之人不能犟,他合衣躺在她的身侧,手轻拍她的肩,“睡吧。”
姜今尧往他的怀里钻,瓮声瓮气道:“难受,可不可以下车啊?我最讨厌坐车了。”
随着对方的动作,他僵了一瞬,极力克制奔涌的各种情绪,感受怀抱里一起一伏的呼吸。梦里千万次的触感,突然就轻而易举在怀中,像是踏在云上,轻飘飘。
他方才欲走时,只给她留了一盏小夜灯,橘黄色的光,昏暗迷离,是一盏水晶石香薰灯。他的嗅觉灵敏,却迟钝至此才闻到。
像........咸湿的海风,闷热又甜腻,中调柠檬的酸,像过山车停在最高处时的刻意停顿,让人突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