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说的话已经听不真切,含桃只听着薛阮阮在嘴边呢喃“遗臭万年”“倾城绝恋”什么词,她想着仔细听,但薛阮阮先耐不过药效闭上了眼睛。
服侍大姑娘休憩后含桃和嘉庆子二人才悄声退下,只留下留守的嬷嬷们候在外头。
在外头只有这点好处,地方小便能够趁着主人休憩而稍稍休息会儿。
驿馆里的窗纱不如在曹国公时明亮,但也差强人意。
两个相似年岁的女孩穿着同样制式的衣衫伴着摇摇晃晃的光亮,如同细碎的月,一步一步地回到居处。
含桃本来等着嘉庆子问今日究竟发生些什么,大姑娘才会受这般刺激,但等着等着嘉庆子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你觉得九姑娘真的蠢笨吗?”没忍住,含桃骤然间。
吱呀一声,嘉庆子推开门率先进去,裙摆拂过门槛,她回头看含桃,整日里凶巴巴将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的人此刻眼里尽是笑意和狡黠,有了几分年少柔和,反问:“你觉得呢?”
含桃低头整理自己的铺盖,她们出行只带主人家的器物已经十分靡费,自然不可再带上侍女的惯常用具,即便驿馆比寻常客栈干净许多,终究不如自己惯常用的舒适。
她觉得,九姑娘很聪明。
已经走出去一步了,再回头只会迎来更大的禁锢。
更何况,在旁人嘴里的夸赞的话就一定是切实的吗?
在大姑娘眼里九姑娘表面是没有福气,实际却错过了“勾引姐夫”“私奔”等罪名栽赃,而上一个被大姑娘夸赞聪慧的人是谁?
含桃想了想,想起去岁薛阮阮还未曾生病之时带着一双孩儿在老家,有位跟随夫君外派的一位夫人前来拜访。
那位夫人是江南三流世家的独女,爹娘爱重,把家里所有财产都交由她来继承,陪着夫君外放为官都能挺起腰杆来。
可偏偏大姑娘见了后长吁短叹:可惜令尊无子,实乃百年憾事。
那夫人听了也不知怎么想的,假借自己生病之名让父亲来探望,还替父纳妾。
这时候,姑娘夸赞这位夫人聪慧。
而男人下三路的事儿想要的时候哪里还需要别人帮衬,身边没美色,只能是只钟情一个,把老太爷骗来后气走了,后头老夫人和她断绝关系,把嫁妆都要回去。
这事本应该有风波,可夫人该有的继承全都捐献给朝廷,老太爷和老夫人还得了一个“忠勇之家”的名声。
唯有那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夫人,因三不去未曾被休,却又因为没有钱财,处处被人拿捏,再不见从前飒爽。
而她们姑娘,只说了声“遗憾”外,再没有说别的。
所以说,日子都要给自己过,旁人无论如何评价都只会不知鱼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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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桃出神想着,视线越过那头因地制宜早就阖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的嘉庆子缓缓勾了勾唇。
今日的太阳比往日好上几分。
恰好正中午,影子缩成一团黑影,落在她脚下。
从从前侯府,到现在曹国公府,人人都说薛家大姑娘身边两个得力干将,提起她来总是伴随着“好性儿”“随和”,而嘉庆子总是会被在后头说“狗仗人势”。
她甚至还因为嘉庆子被这般评价而隐隐窃喜过。
可仔细想来,被人人称道的她在吩咐下去的时候总有推脱,反倒嘉庆子不用吩咐都会被主动讨好。
她经常需要在姑娘面前请罪,而嘉庆子总是“恰到好处”的无法无天。
正如姑娘嘴里的蠢笨并非蠢笨一般,这些外来夸赞啊、嘲笑啊,都无法将人说明白,更不代表着人就是这样。
她也是才明白,原来一向压自己一头,看起来冲动易怒的嘉庆子并非那么容易令人看透。
嘉庆子说的话,从来都是“需要她说”的话。
而人啊
,从来不似水墨画,看一眼,便识全部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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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闹出这么大的事,又正好是雪天事少想看热闹的人也多,总会有人议论道。
于是蔡大娘召集了她的老姊妹先来打牌,开口便先说:“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可别外传。”
审视的目光扫视几个老姊妹,获得了连连保证,就差指着天发誓话不传第六耳。
“今各有一人,那人忒不知羞耻,喜欢我家春晓便要强行压她唱一出李渔《怜香伴》,要和我家女儿共侍一夫。”
“这话虽不中意,但事出有因我也不好说什么,但谁知她那个夫君还是个痨病半瘫,故意骗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