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条件, 在所有背景之下都显得格外勾人心魄。
在这样一个身份尊卑都有定数的时代, 进一步是吃穿不愁的荣华富贵,是呼朋唤婢被簇拥着的主家, 永远不需要为细枝末节来烦恼忧愁。
是一旦应允便是父母眼中骄傲,是他们必须要开始直视你的需求。
薛闻上辈子确实很动心。
尤其在她娘亲的教导下, 将婚姻当成治病良药。
好似她努力这半辈子里, 受的所有苦难, 只要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来拯救, 就足以一笔勾销。
可是她娘没有告诉过她, 若不是治病良药,而是慢性毒药又该如何。
若只需要男人来拯救, 那他究竟要在什么时候伸出手, 那他又会在什么时候收回手。
这些,从没人告诉她要怎么办啊。
更何况, 从前薛阮阮让她进府, 表面上对她很好, 做足了掏心掏肺的长姐模样。
她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不明白她究竟错在了哪里所以不讨人喜欢,甚至自己都认为长姐白璧无瑕, 若论起贤良她一辈子比不上。
直到这一辈子她才明白, 原先为何沈今川会说她行勾引之举,为何她上辈子在园中每每都能遇见姐夫。
好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
好一个鞠躬尽瘁的女儿。
好一个……温婉的姐姐啊。
无事都能被她编造出事端来, 那她这一辈子找来,是不是能够直接说她同人私奔?
高门大族有什么腌臜事都要烂在里头, 她推心置腹的将她带回去,然后让沈今川咬着牙接受她——
亦或者,她还有多的阴谋诡计在等着。
反正,薛阮阮,沈今川的娇娇儿,表面光鲜亮丽,实则肚子里都已经黑出汁儿。
能用性命来让夫君永远记得,这是什么疯子才能做出来的事。
当然,现在她想瞧瞧,她还有多癫狂。
-
“马车里不好叙话。”薛闻拉住要将她带到马车里的薛阮阮,她的力气比起在病中强撑着的气力不知大了多少,更何况还带着强制的冷静,一把就将人抓住。
她不仅人长开了,还有的是力气。
“长姐也知道我性子就这样,喜欢把什么事情摆在台面上。”不符合贵族婉转的态度,薛阮阮没忍住撇了撇嘴,暗骂一声天生做粗活的料子,但有求于人,还是耐着性子听着。
“那就还请长姐将我究竟要如何做,好好说明白,讲清楚,我才好尽职尽责,不越雷池一步。”
薛阮阮见薛闻依旧生硬,本还有些忐忑,转念听到这话便将心好好搁在肚子里。
她虽然不愿意在这种空旷低贱之地暴露太多,但在日光底下,在小心翼翼还想望过来的人群中展现夫君对自己的疼爱让她那颗想要群星环绕全天下人都艳慕的心越发满足,甚至脸色还升起几分红晕,如菡萏凝露。
“这话……”
“夫君最不喜用膳的时候有人在他身边,不喜书房有人打搅,不喜鱼肉有刺,茶要喝三分烫,偏爱明前龙井,喜欢素色,喜欢心思纯真之人,偏爱柳宗元和李白的诗词,最不喜欢阴谋诡计尔虞我诈。”
薛阮阮说着,开始回忆起她还未曾生病时的那个中秋佳节,万籁俱寂,皓月当空,他们同众人一同拜月后约在亭中,享受独属于两人之间的寂静。
——那双眼眸比苍穹上的月亮还要皎洁浩瀚。
——他抬头仰望着星空,而她就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身影,看着他们的影子合在一处,如同并蒂之花,用不背离。
——她浅浅喝了几口酒便已经酒醉,昏昏沉沉,他偏说她眼下新描的眼妆好看,一下一下的亲吻着,让她无力的瘫软在他的怀中。
可回忆再如何美好都已经过去,她还要继续和这个将来要待在自己夫君身边的女子交代着:“夫君眼里容不得沙子,是最清贵景行之人物,却也是一个知冷知热,知道你用心良苦之人。”
手好似传递着温暖,又好似将看顾一个男子的责任,随着这双手的温度一同传递过来一般。
“九妹妹,你对他好,他能够看的见。”
薛闻低头看着这双漂亮的手腕上,薛阮阮的手如若无骨,纤细的手腕只露出衣袖一小截,映衬出她那双华贵的镯子。
就这样一双手,比不上冲出牢笼疯癫的羊,比不上刀口舔血的强盗……
可就是这样一双手,一双只要她稍稍用力,仿佛就能折断的手,在上一辈子将自己按压进那个深渊中,求救无门,呐喊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