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本王二姥爷的茶呢?大氅呢?你们都伺候到哪里去了?信不信本王一声令下要了你们的狗命?”
内侍们噗通一声跪下,左右互看,欲言又止,有什么都不敢说。
说什么?
说上头的意思只需要监视着人不死就行了,剩下的他们什么都不用管?
这话南王能听吗?
只怕都不用等他们说完,直接要了他们的小命。
“当差不宜,你何况难为人家?”汤则震已然听到了这里的动静,用锄头撑着身子,语气平和的开口。
屋檐上,一只孤雁飞过,扑棱棱的。
秦旭气不过,看着几个内侍依旧没解气,但一旁粗服淡颜的汤则震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你这是彻底打算不听我这个老人家的了?”
只一句,就让气势汹汹的秦旭偃旗息鼓,不敢再发脾气,只厌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人退下。
但几个内侍就跟什么都看不见一样,依旧跪在地上不起身也不退下,呆呆愣愣的,丝毫没有在宫里的伶俐劲儿。
“你们还不退下,难不成是要本王亲自请你们离开吗?”
内侍们相视一眼,其中品级更为高一些的回话说道:“启禀南王殿下,并非奴婢们不愿离开,实在是上头有命令,不许奴婢们离开相公一步。”
“这……”
“你们反了不成?”
汤则震视线像开了一个小缝,若无其事的淡淡开口:“算了,人家为了当差,不必难为他们。”
就算秦旭再傻也察觉到了不对,他嘴唇嗡动,犹豫的看着让他最信任的长辈,问道:“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去禀明父皇,立刻让他们严惩这些目无尊上的奴才们。”
回应他的是一声沉重的叹息,眼里浮涌的是秦旭看不明白的复杂和深沉,让他下意识怯懦的低下头,又在下一瞬证明自己成长,得意的说:“父皇现如今必定最宠爱我,留下二姥爷也只是担心而已。”
孤雁是注定去不了南方的,它只能留下来颠沛流离在涌动的宫阙中,旁观明争暗斗,坐收渔利,或许参与其中,不进则退。
玩这个的,哪有什么简单的人物。
但这一刻汤则震不死心,侧头问着秦旭,从他风华正茂的面容中试图找到深意——放弃汤家来求成吗?
真的已经做好准备成为一个孤臣,等待着昌平帝的心软和托孤吗?
“你究竟为何会拦阻那支箭?”
秦旭不明所以,怔怔的看着汤则震,发觉二姥爷是真的疑问之时,脸上露出一个显得十分羞涩的笑:“我也害怕。”
“但是想着二姥爷一直嘱咐我,让父皇看到我的孝心,当是就有了无上的勇气。”
“我想,再也没有什么比救驾更能够让父皇刮目相看的吧?”
“这下,不论我做什么,父皇都会原谅我的。”秦旭得意的仰起头,又因为这个动作抽
动了伤口,让他不由自主的轻嘶了下。
汤则震看着他,良久无言。
眼里的光芒瞬间消弭,唯一支撑着他的精气神全部烟消云散,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抽走了所以的活力。
或许说,若没有权力作为美容剂,他早就应该是这样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蠢,而是蠢而不自知,没想到我汤家兢兢业业数百年,到最后亡在你手。”
“二姥爷……”
“你更重视父子之情……这都是我教的,也是我执着于你这个天资不足的,原来罪魁祸首是我。”
是他让秦旭若在天资上若差,那便另辟蹊径,好好的当一个可靠的儿子,是他让秦旭好好尊敬昌平帝,是他……让秦旭蒙在鼓里。
眼里的悲悯融化成无奈,还有对着自己的可怜可悲。
“等回京,你将我书房里的靠山石带走吧。”
“那块石头不好,却是我亲自选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也好。”
太子殿下想来,也不会和傻子太过计较。
他垂眸,看着脚下的泥泞,他一直以为只要衣衫换的勤就不会弄脏自己,但原来他早就已经深陷泥潭中,只是自己没发现。
不由抽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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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萧索吗,青灯照壁。
昌平帝垂眸看着自己的儿子那双上挑的丹凤眼似笑非笑,入景三分。
恐惧从未有这么一刻充斥着他的鼻腔,将他吞噬,看着眼前的儿子没有多少慈爱,只剩下对于敌人的慎重。
但,他是父,能够赐予他,但不能从他手里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