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尚且偷生,一个大家小姐,有什么非要自寻死路,就为了身后的一些面子呢?
这时候还在昏迷中的薛阮阮意识消沉,还不知道她维系了多年的名声在一夜之间尽数毁灭。
若她知道了,恐怕一辈子都不愿意醒来。
更不愿意知道,刺向她的剑刃来自她最爱的夫君。
而他的夫君什么都知道,偏偏做壁上观,看着她一步步地迈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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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刚下,秦昭明就将除了留守的官员外全部奉着轿撵回去了。
已经整整一日,他听着恭贺薛闻的声音虽说还没有听够,但也该留下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了。
外头雨水淅淅沥沥,夜深了,月光照在地上一片晶莹,伴随着雨打风吹而来的花瓣。
殿内依旧犹如白昼,明亮的灯光扑朔,却让害怕黑夜的薛闻没有压抑感。
她顿了顿,将早就准备好、却本以为没有机会送出来的生辰贺礼交了出去。
“这是什么?丹青?”
秦昭明自认了解薛闻已久,却仍未想到薛闻本身就是一个谜团。
传闻中薛家九姑娘,诗书不比八姊,言谈品行不如长姐,懂事乖巧不如其他姊妹,她好像在薛家永远都是不出头的。
实际上,锦绣在胸。
薛闻点点头:“我不擅长画人像,但还是想要为你画一幅。”
“没有想到……还有机会让你看见。”
永昶帝不愿意留下画像,据说他最讨厌入画。
而薛闻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秦昭明,还能将这画送出手。
秦昭明心里甜丝丝的,忍不住想怪不得阿闻晚膳时候不让他吃糖,原来是怕糖蜜吃太多了会牙疼——
完了,他现在快要甜死了。
于是忍着马上就要打开的小心思,立刻问道:“我能打开么?”
得了允许之后,立刻将画卷展开在眼前。
他如今是锦绣衣衫,绫罗绸缎置身重重宫阙之中,而薛闻画中却只有泛着青碧的淡色草地,和御马回首的红衣少年。
赤红的衣衫并没有什么额外的装饰,阳光倾泻在他身上,光影在画笔中流转得恰到好处。
少年的飒爽英姿和回首间的倜傥风流,尽在这一幅画之中了。
“是……我离开的时候。”
虽然话语犹豫,但秦昭明就是这样肯定:原来在薛闻眼里,他是生得这样好看啊。
“为什么没有题字?”
还没等薛闻回答,他自己就说:“你来做的画,那我来题字好不好?”
薛闻点头,看着他执起狼毫挥洒,同秦昭明在一起日子久了,她知晓秦昭明最擅飞白书。
游龙戏凤,尽显疏狂。
她本以为秦昭明会写上“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诗句来发挥他的豪气,抑或用“抱柱之盟”等词汇来形容他们之间的感情。
但他都没有。
等他泼墨完毕,也只在边上题了四个字。
她一字一句念出:“春、日、拂、晓”,而后抬起头,面露不解:“为何是这四字?”
秦昭明更没有用他惯常最顺手的飞白书,而是用的行书挥洒,就好似薛闻的存在对他来
说实际上若是没有遇见,那便不会让他的人生有任何改变。
但一旦遇见,就会让他收敛轻狂傲骨内的锋芒,唯恐她在他身边受到伤害。
“我离开时是暮冬,草早就枯萎,你却画了茵茵草地,画了阳光如水流淌。”
“阿闻,春日代表着希望,而你害怕黑夜,最期待破晓之光。”
“我希望,我能成为你的万物复苏之间的希望。”
所以,别怕那么多,别管那么多,我在你身边呢。
薛闻本想说些什么,但她话语不灵敏不知道该不该说所以瞻前顾后的老毛病又犯了。
但幸好,秦昭明不需要她说,他直接将她包围,而后吻得她喘不过来。
她仰着头任他索取,那些说不出口的话要消失在唇缝内,化作点点银丝消弭,到最后只留下微微起伏的呼吸。
烛光落在屏风上映照出太子殿下书桌上交汇的密不可分的人影。
“太子殿下,臣有急事回禀。”
姜逍的声音穿过雨滴声,秦昭明动作一顿,而后被人撵走。
他面上耍赖,于是让薛闻割地赔款,但等背过身去后脸色一片冷冽。
东宫早就被他下令,所有政事不许对薛闻隐瞒。
而让姜逍这个时候来禀报的,唯有关于“那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