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这个封号,意义明显,无外乎温仁忠厚,笃亲睦族,敦王其人也的确如此,据说从还是皇子时,就是个面团一样的软和人。
偏偏这么一个老爹,生了一个性情与其截然相反的哥儿。
“这思阳郡君的郡马爷……是他榜下捉婿所得。”
不过榜下捉婿这个词,也不算十分恰当。
郡马爷乃是先帝朝的榜眼,按理说,新科三甲打马游街,大家伙要么看蟾宫折桂的状元爷,要么看风流倜傥的探花郎,这夹在中间的榜眼,反倒往往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可偏生就被思阳郡君看上了,当街掷果投花。
思阳郡君颇得先帝所喜,他一个哥儿家开口要嫁给榜眼,先帝能有什么二话?
紧接着就是下旨赐婚,十里红妆。
听起来不失为一段佳话。
“不过都说思阳郡君和郡马爷婚后不睦,大约从去年年尾开始,思阳郡君就回了王府住,打的旗号是替王妃侍疾。”
但外界的风言风语有鼻子有眼,都说郡马爷把郡君得罪狠了,等着和离书和丢官回老家吧。
“可见强扭的瓜不甜。”
秦夏听了满耳朵皇亲国戚的八卦,末了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虞九阙却道:“也不一定。”
他和秦夏,说来不也是强扭的瓜么?
缘分到了,便没有人会纠结是以何种方式遇见的对方。
只是世间良人难得。
此去郊外,路途不算近。
马车一边行驶,秦夏一边拿着枣夹核桃投喂夫郎。
虞九阙成日案牍劳形,在他看来很是需要好好补血补脑。
枣是在铁锅里烘过的,带着焦脆,和核桃一起吃味道浓郁。
以至于下车时一阵风吹来,两人衣袂间飘出的风都带着枣香。
面前,归属于虞九阙名下,御赐的田庄到了。
庄头姓仲,一家老小都在这庄子上办事。
这种官员家里庄子的庄头,都有的是油水可捞,可打死仲庄头,他也不敢在虞九阙的眼皮子底下贪。
他的主子是谁?
那是宫里内侍的头头,摄外朝、司内宫,提督东西厂,赫赫九千岁。
他动动手指,朝中大官谁贪了二两银都能查出来,遑论自己一个芝麻大点的庄头了。
所以仲庄头自走马上任以来,可谓是提心吊胆,兢兢业业,一腔忠心。
去岁第一次往督公府上送田产,因庄子是半路接手的,产出不丰,他甚至自掏腰包,倒贴钱买了不少东西加进去,生怕被挑了错处,全家蹲大牢。
不过说来,虽深知效命的主子是谁,仲庄头却还未见过虞九阙。
今天骤然得知督公和家眷亲临,他一路从田里跑来,差点连鞋都甩掉了。
“小人仲蔡,参见督公!”
仲蔡?
秦夏心道,这庄头的双亲莫非一早就知儿子长大要当庄头的,名字都起得这么应景,
虞九阙也扬了扬唇,语气平和,不似仲庄头想象中那么可怕。
“起来吧。”
他这次来,不只是为了看看从未涉足的田庄,也是要让这庄头认一认人。
得知督公身边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是督公的夫君时,仲蔡愣了。
他只当宫里头的哥儿内侍和宫女一样,都是结不得亲的,哪知这督公,居然有个夫君!
他是个机灵的,任由心里波涛惊浪,面上很快恭敬地朝秦夏施礼。
“小人见过老爷,给老爷请安。”
要认人,当然要看人。
仲蔡映着有些刺眼的阳光抬头,这一看,就看见了两个天仙般的人物。
他家老爷是仪表堂堂,看着极有亲和力的俊朗长相。
他家督公则是凤眼薄唇,长眉入鬓。
这么一比,绝对是前者更好打交道。
等他迅速打量完记清楚,秦夏和虞九阙已经作势要往前走了。
仲庄头跟上去,边走边讲解庄子上现如今的情形。
庄子一共有良田六十亩,已经算是京郊排得上号的大田庄。
只因这里离盛京近,又是肥田,寸土寸金。
田里每年种麦子、大豆、高粱等,还有蔬果若干。
之前得了要种甜菜的消息,仲蔡便让人暂且清出两亩地来,这会儿正在播种。
他们遂来到了地头,只见一群佃农正在合力劳作。
看了会儿光景,秦夏询问仲蔡大致的亩产,略略有数后,他表示两亩地的甜菜根必定不够用。
“那就辟作五亩,头前第一年,这就差不多了,往后可以再添。”
仲蔡管了半辈子庄子,虽然也穿锦着缎的不用下地,可看得出不是那等不通五谷的人。
秦夏和虞九阙不懂种田耕作,便按照庄头说的安排。
时至午间,日头愈盛。
转了一大圈的两人都被晒得眯起眼,仲蔡察言观色,适时开口,请二位主子进屋吃茶、尝春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