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些相比,此时他正在吃的东西显然出自一个手艺极好的厨子。
丰弘阳舀了一勺红烧冬瓜的汤浇在米饭上拌了拌,只觉得红烧肉的肉汁也不过如此,怪不得书中曾写,酱烧冬瓜可以赛肥肉。
一顿饭下来,连送的腌萝卜条都被他吃得一根不剩,甚至想当场为这份三十个铜板的套餐赋诗一首。
同时由于吃得太过专心,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不久前空了一半的食肆,眼下已经坐满了人。
丰弘阳不喜吵闹,当愈发嘈杂的说话声响起时,立刻快速吃完了最后的几口,抬手招呼跑堂过来结账。
回县学的一路上,他肉眼可见地心情极好。
既然学塾附近多了这么一家食肆,往后就再也不必担忧中午的伙食了,这个好消息,还需回去告知其他饱受饭堂之害的同僚们才是。
午间和丰弘阳一样的食客还有许多,并和秦夏设想得一样,秦记简直差不多成了附近包括县学在内的,各个学塾夫子们的“工作食堂”。
三十文一份的套餐连续数日,午时尚未结束便销售一空。
丰弘阳第三次来时,果断选了靠窗的单人位子。
他上回离开时就盯上了这里,奈何上次来晚了,这一排已经坐满了人。
面前的长条桌案较为细窄,但足够放得下一个人的餐盘,桌面擦得很干净,看不到一点可疑的油渍。
靠墙的位置装饰着小号的纯色花瓶,里面插着两三支装饰用的绢花。
很少有街边食肆会在这些事情上花心思,更别提墙上甚至还有几幅卷轴挂画。
只不过画的不是花鸟鱼虫,更非仕女人物,而是吃的。
也非做好的菜肴,而是各色食材。
鲜活的鱼虾蟹、黄绿相间的各色菜蔬、一筐花样繁多的蘑菇菌子、还挂着露水,仿佛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香甜果子……
看得出并非出自什么大家之手,可画的内容却是丰弘阳从未见过的,扑面而来一股活泼泼的热闹。
店主人别有巧思,而不是一味附庸风雅。
他看得入神,险些让菜都凉了。
丰弘阳一边吃今天套餐里的地三鲜,一边抬头赏画。
选的另一道素菜是麻婆豆腐,鲜辣辛香,让他觉得自己不小心点,会连着舌头一起吞下去。
他破天荒地多花五文钱又加了两碗饭,吃得肚皮滚圆,打起饱嗝。
付账时,熟悉的小伙计笑着问他要不要出钱买饭票。
“托诸位老爷的福,小店自开张以来生意尚可,故而掌柜的决定回馈宾客。一张饭票就是一顿套餐,平日里十张要三百文,最近七日买来只要二百八十八文,且还送您一张券,拿着这张券,赶明儿您来吃小炒,白送您一道三十文的菜。”
已经是秦记食肆忠实顾客的丰弘阳,没有多做考虑,立刻开始从钱袋里往外摸碎银子。
这等好事,现在不买何时买?
他原本就时常来吃,便宜一文是一文,何况人家还多送一盘菜。
碎银送出后不久,饭票很快拿到了手,丰弘阳有些意外地端详着手里称得上精美的纸笺。
显然这家的掌柜去定制了一枚较大的印章,写明了“饭票”的含义和使用方式,再以印泥端正印好。
上面唯独空出了日期的位置,这部分以墨笔写就。
写好后又在其上叠盖了一枚“秦记”的圆印,大概是为了避免人为篡改。
送菜的纸笺被小二叫做“代金券”,用的是纸坊售卖的现成纸笺,和饭票相比有一定的厚度,细嗅还有淡淡的香味,便是转送给旁人,怕是都拿得出手。
丰弘阳把这一沓纸小心放进前襟内,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张代金券要何时用掉。
入夜。
各家铺子门前的灯笼依次点亮,秦记也不例外。
邱川还是太矮,只得秦夏从后厨出来,踩着梯子去挂灯。
虞九阙在下面有些紧张地看着,时不时低头望一眼被邱川兄妹俩一边一个扶着的木梯。
好不容易挂稳当,秦夏下来时却直接略过梯子的最后两道坎,啪地一下跳到了地上,吓了虞九阙一跳。
“你小心些!”
二月里的夜风还有细微的凉意,秦夏接过了夫郎出于关怀的“嗔怪”,拢过身边人的后背,将人往暖融融的屋里推。
秦夏作为主厨,只能短暂地从后厨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路过大堂的饭桌,成功被熟面孔认出。
酒坊管事彭征手里夹花生的筷子还没放下,一张脸挂上了小酌几杯后的酡红。
“秦掌柜,我们点的酸菜鱼还没好么?”
秦夏笑着回应。
“您放心,在锅里炖着呢,我这就去瞧。”
虞九阙把柜台短暂托付给了邱川和邱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