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紧迫感其实一直都在,压得她摇摇欲坠,头昏脑涨,以至于食欲全无,看起来活像被关禁闭不给吃喝的人一样。
她靠着窗,眼睛眯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杨迎雪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看她,常盼本来就白,睡不好很容易能看出来,半长不短地头发削得倒是相当锋利,硬生生地把她艳丽的五官削出了点锋芒来,连眯着眼的时候都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但睫毛一颤一颤,又有点楚楚可怜。
她在担心什么杨迎雪心知肚明。
可她也没提。
常盼这人,也有点心高气傲,他们两家认识很多年了,偶尔有些场合得带着常盼出门,一家三口站在一起,长得都不错,也不违和,说不是亲生的,其实不说也没人在意。
常盼从小到大冷着一张脸,看人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这点跟她爸倒是蛮像的。
男人西装革履,细框眼镜下眉目也尽是冷漠,两个人站在一起,神情都是如出一辙。
人前看上去和气,但常盼对常金文的厌恶又从来不会遮掩,她讨厌参加这种奇怪的大人聚会,总是喜欢待在角落里,偶尔对许涵跟旁人的聊天嗤之以鼻,站的远远的,以一种憎恨又复杂的眼神望着。
这种眼神在她稍显稚嫩的脸上过于沉重,所以跟同龄人也玩不太来。
杨迎雪天生一张笑唇,跟那过于争气的妈学得挺好,把皮笑肉不笑进化成了看起来亲近无比的笑,游走在中年人中,格外讨人喜欢。
偏偏到了常盼这里,臭丫头眯着眼,张嘴就一句:“你不会笑抽筋吗?”
杨迎雪:“不会。”
她回答地很冷静,但手却伸到了常盼面前,把自己手里那杯牛奶摁着常盼喝了下去。
旁人眼里看起来相当愉快的交往,最后以常盼全身牛奶味杨迎雪满脸牛奶结束。
梁子是结下了,倒没结成仇,变成了奇怪的关系。
常盼的学校跟杨迎雪的学校还是有点距离,常盼下车后,杨迎雪想了想,还是安慰地说:“别想太多,指不定找不回来呢。”
可惜常盼完全不领这点安慰,回头就一句:“就你想得多!”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点的中学正是上学高峰期,常盼下了车就进了人潮,很快就看不到了。
杨迎雪无语了一阵,最后还是走了。
常盼低着头,她头发不是乌黑,像是深棕色,身量不是很高,一下子淹没在人群里。
她在学校一向不大说话,即便进了班,已经不是上课的时候,她还是坐在老位子上,一言不发,旁边三三两两闲聊的,杂音很多,似乎一下子解放,有说不完的话。
台上的三年的班主任还是老样子,说完了场面话,还得听广播,下面一群人完全不在状态,闲聊状态还有些唾沫横飞,常盼坐在角落里,她生的好看,静坐的时候像一幅画,大家对美好总是向往一些,还有人凑上来跟她说话。
“常盼,你高中去哪个学校啊?私立的还是公立的?”
说话的前面位置的女孩,她这一开口,倒是不少人看了过来。
这个学校原本就是私立的,大家条件都不错,这三年常盼虽然冷淡,但也能看出家境优渥,虽然成绩忽高忽低,摸不清底,至少同她说话还会搭理你。
换做平日,常盼肯定会不冷不淡地回答,可这几天她心情不大好,直截了当地撇头,没说话。
这样明显的不想搭理让女孩有点不高兴,但碍于常盼那副面容上的不耐烦,最后还是转了过去。
高中?私立?公立?
常盼在心里冷笑一声,觉得自己有没有念都是个问题,昨天她半夜去厨房那点东西吃,下楼的时候正巧听见常金文跟许涵在说话,大概是要找到亲生女儿了,十分亢奋,说话都比较大声。
“那什么时候把常盼送回去?”
“送回去?让她自己回去就得了。”
……
常金文说话真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常盼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听了一会,最后也没有半点胃口了,又冲回房间倒在床上。
她对自己不是亲生的这点相当清楚,许涵跟她从小念到大,可常盼真准备离家出走的时候,又会被毫不留情的拽回来,还真是能用一时用一时。
也不是没对生自己的人想象过,但常金文都说了她是他买回来的,那也没必要抱有其他侥幸的念头了,哪有正常人家卖孩子的,不是生太多,那就是家里一屁股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