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不允许进入,母亲请的护工在外面等着,他守在这里毫无用处,眼皮沉沉的,脑袋也是涨的,但仿佛有根弦紧绷着,让他不敢睡着,也不敢离开。
当年外婆催他去睡觉,说不要影响学业,隔天醒来时,外公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都没有来得及看最后一眼,他就失去了亲人。
他不想再失去一位亲人。
眼前变得恍惚起来,傅霁清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偏头望向许洛枝,她神色平静淡然,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傅霁清很清楚,许洛枝不会介意跨年夜的失约,但没有料到,也不敢想她会赶过来陪他。
她聪明理性,会控制情绪,知道他们之间有鸿沟,只远远地站在边缘,如果鸿沟不消失,就不肯主动往前跨一步。
可这一次,她跨步了。
傅霁清的嗓音哑得厉害,开口第一句是关心她:“有吃饭吗?”
许洛枝注意到他穿的是昨晚的衣服,应该一整天都没有离开。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陪我去吃饭吗?”她反问。
傅霁清看了一眼重症监护室的门,薄唇微抿,许洛枝不给他犹豫的机会,直接起身道:“走吧,陪我吃饭。”
他清楚她的意图,跟着站起来,大概是久坐的缘故,眼前有一股猛烈的晕眩感,身子不稳的往后退了半步。
纤细微凉的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臂,紧紧拽着,把人给拉回来。
等不适感慢慢散退,傅霁清抬头撞入许洛枝的眼眸里,向来不动声色的神情里带着担忧和关心,
一瞬间,傅霁清想的是,他抓到了月亮。
“没事吧?”许洛枝问,另只手在他眼睛前面晃晃。
“能看见,走吧。”
许洛枝松了口气,刚想放下手,倏地被他抓住,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祈求:“我能不能牵着?”
她没有挣扎,轻嗯了一声。
傅霁清牵住她的手,力气不大,但是握的很紧,仿佛是想抓住什么似的。
他找到坐在外面的护工阿姨,让她去重症监护室门口守着,带许洛枝走出医院。
北方的寒风刺骨,傅霁清来得匆忙,穿的是件风衣,被吹得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在风里更显得脆弱。
他的手很冰凉,紧紧包裹住许洛枝的手,似乎是怕她受冻,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暖着,脚下步伐也很快。
他们沿着医院旁边的街道往前走,找到一家干净人少的小店,推门进去。
店里有暖气,很快吹散了身上的寒意,傅霁清问她:“想吃什么?”
许洛枝不假思索:“肉。”
最容易恢复体力。
傅霁清懂她的想法,扯着唇角笑笑,点了羊肉和牛肉,下完单后动作自然的清洗碗具,替她倒一杯温茶。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是绅士温柔的。
许洛枝抿了一口,抚着茶杯暖手,轻声问:“外婆情况怎么样?”
“昨晚做了钻孔引流,手术很成功,但需要观察一周,外婆年龄大,医生不敢保证。”
傅霁清的外婆属于二次脑溢血,手术成功已经很幸运,接下来要看人会不会苏醒,以及苏醒后会不会有后遗症。
“映池呢?”
“手术结束的时候,她看见外婆推出来哭晕了,送回酒店休息了。”
林映池小学的时候跟着老人家生活过一段时间,是有感情的,这些年也经常飞北京看望。
“你待会儿回酒店吗?”她淡声问,眼睛直直地盯着人。
许洛枝估计如果自己没有来,他会一直在医院待到晕过去。
傅霁清浑身上下都透着疲倦,确实有点难以支撑,况且就算他说不回,许洛枝也有别的办法让他回酒店睡觉。
他点了点头:“回。”
许洛枝满意的嗯声。
吃完饭,傅霁清带许洛枝到医院附近的酒店,开过两间房后,坐电梯上楼。
电梯门打开,迎面撞见一对穿着打扮光鲜亮丽的中年男女,男人见到他们主动打招呼:“霁清,守一夜辛苦了,快点去睡吧。”
傅霁清应声,朝他们颔首,拉着许洛枝往右边走。
离远后,许洛枝才小声问:“认识?”
“我母亲和她的男伴。”
他的语气很自然,也很平静,仿佛是在提两位不熟的人,许洛枝没有多问。
“你是这间。”傅霁清停在一间房门前,把卡递给她,“我在对面,有事你敲门。”
许洛枝现在肯定睡不着,微微颔首:“你醒了给我发消息。”
“好。”
许洛枝有三天假,都会待在北京陪他,她在房间里没事做,搜到了附近的商场,打算去买换洗的衣物。
刚出门,旁边的房门也打开了,林映池探出脑袋,顶着通红的眼睛和鼻子,一副刚哭过的模样,扒着门框哑声问:“洛枝,你是要去买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