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窘。
想也不想,立刻就把书拿起来挥动。桃花轻飘飘坠去地面,如尘无声。
他满不在乎地道:“不知道哪里飘来的野花,也值得你大呼小叫。”
那时他并没有注意到,正在玩弄笔杆的舒青窈动作顿了顿。
那双清澈杏眸里的光,也黯淡了下来。
“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她的女声忽而在身后响起。
沈清越心脏一紧,像是秘密被窥破般,心慌得捏紧双拳。
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那件事……
她一定是记得的……
沉默间,舒青窈已经转移话题,声音轻轻:“从那边的小门出去,还有几个房间,我们过去看看?”
“嗯。”他低声一应。
行在路上,落英似是更密集了些。舒青窈在他身后不远,伸出手,掌心迎入一片花瓣。
微卷的,还未枯的桃花。
眼神不自觉地向沈清越飘去。
旋即唇角浮起一抹浅笑,随手一扬,任它凋零在风中。
他们所去的地方,是整座院子最偏僻的角落。
其余地方,云奕他们都已经检查过,唯独这里。
三个房间。
看着普普通通,但都同样挂了锁。
沈清越面色微沉。
照理说,这样的地方,想必是主人家刻意锁上,不愿被人发现的,但为防万一,他们交换眼神,还是决定破门探看。
——眼下,舒琰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似是有段时间没有人来过了,门的木料已经腐朽,并未用多大力气,便破出一个足以容人进去的洞。
沈清越先一步踏进,舒青窈紧跟其后。
屋中,满墙贴着,空中悬挂着画像。
正中间,还有一个大开的衣箱。
衣箱结了厚灰,边沿半搭着一件兜肚,同样灰扑扑的,看不出颜色。
但很明显,它不大,是幼女穿的式样。
舒青窈一见,脸色瞬间煞白。
第184章 恶
无法控制的恶心感从身体深处一路上涌,刺激着她的神经,挤压着她的胃。
冷汗直冒,她抬手勉强扶住手边的木柱,连连作呕。
听到她的呕吐声,沈清越回头,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揽住。
“窈窈……”
她还在干呕着。
压着木柱的手无意间碰到悬挂的画轴,满是灰的画从绳上脱落,摔去他们脚边,惊起一滩白尘。
舒青窈微微瞥了一眼,看清画上内容,更是气滞。
沈清越见她神色大变,也朝画看去。
画上,是一个幼女。
穿着华丽的宫装,面容稚嫩,翘着手臂,捏住裙子一角,正小心翼翼踩在湖畔边的石头上。
这画似乎已经有些年头,幼女的模样已经看不太清,但她发髻上那支梅花流苏簪,红瓣红蕊,却是栩栩如生。
这支发簪……
沈清越心头大震。
难以置信地将那画捡起,细看落款。
“琰作于东平二年春。”
他走到其他画卷前。
皆是幼女的生活场景。
有在书桌前午睡的,有在花园闲逛的,有挽起裤脚露出白嫩小腿的……
越往后看,他的心越凉。
手指捏紧画轴咔咔作响,最近的一张,幼女的眉目已十分清晰,就算没有那梅花流苏簪,他也能认得。
——是舒青窈。
全是舒青窈。
东平二年,到东平六年。
联想她的异常反应,沈清越脊背发凉,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升起。
惶恐不安地将那画卷揉成一团弃掉,再看舒青窈,即使带着幂藜和面具,也清晰可见她那杏眸满是莹光。
“窈窈……”他低声喃喃,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从未想过。
也根本不会那样想。
舒琰,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兄长啊!
身为兄长,怎么能有如此禽兽之念!
扶住她的双臂,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他忍不住问:“窈窈,你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
舒青窈心力交瘁,闭上眼睛,虚浮飘渺的身体完全依着他。
她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茫茫大海中,周围浮沉的海浪将她拍打,似要将她卷进暗无天日的深渊,她恐惧又惊慌,拼命挣扎。而怀中盈满的温暖,仿佛是突然出现的,能救命的岛,她用尽全力,紧紧将他抱住,不肯有一丝放松。
沈清越亦是用力回应她。
“窈窈,别怕,”他强忍着,低声安抚,“别怕,有我在,没有人能够再伤害你。”
舒青窈捏皱他的衣裳。
昔日噩梦的影一一掠过。
她在对人心还倒懂不懂的年纪,就已经见到这世间最大的丑恶。
尽管心里一直都清楚,三皇子舒琰是个不能招惹,远离为妙的人物,但当舒琰以身份威压命令她对付沈清越时,她也只能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