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道熟悉的影子走进,冰凉的手碰触了她的额头,像是突然含了一片薄荷那样清凉的宜人。
然而那只手很快离去,朱槿迷蒙的听见他的声音,却分辨不清他讲了些什么。
最后他还是明白了她的痛楚,慢慢用一只手扶起她,清凉的水从唇畔滑入口腔,淹没干燥的喉管。
朱槿喝的很急切。
等那阵干涸的感觉过去,才稍稍恢复些神智。
“昙佑?”朱槿叫出他的名字。
而不是梦里的魏佑冉。
昙佑没有答话,听见朱槿继续问:“过去多久了?”
“大约一日有余。”他答。
“一天多了……”朱槿喃喃着重复了这句话,看向不远处将要熄灭的火光,“你的手……”
朱槿注意到昙佑下意识地将那只手往后藏了藏,却牵动了整个身子,道:“……暂时不太能动了。”
他巧妙地避开了伤势的情况,只说了自己的感觉。
朱槿不清楚这个“不太能动”,到底是什么程度。
然而从他躲闪的态度来看,情况应当不容乐观。
朱槿抿唇,山洞里没了谈话声。
而后,朱槿听见了雨滴声。
外面风雨未歇。
她隐约记起,“昙佑,你是不是不喜欢雨天。”
“没有。”很平静,昙佑立马回了。
朱槿把头转向正上方,她只穿了中衣,身上披着昙佑和自己烤干了的外袍。
听到昙佑的回答,朱槿也没有反驳,只是道:“你要靠近一些吗?我有些冷……”
昙佑微微一愣,半晌后起身,却没有将自己靠过来,而是用他那只还能动的手将朱槿慢慢移了过来,就连那一只手,朱槿也几次感觉到他在动作时那种突然的脱力,而用尽力气将人移到离火堆更近的地方后,他又将那只不住发颤的手缩回身后。
像个孩子一般笨拙地想要隐瞒。
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朱槿没有再说话。
她有些愧疚刚才对他的谎言,好在火堆就要熄灭,朱槿不会更热多少。
昙佑坐在一旁,忽而道:“等火灭了,我就带你出去……”
过了好久,朱槿轻轻笑了,“昙佑,你知道吗?我们出去之后会面对很多人很多人……”
“一天一夜过去了,我们在这个山洞里,衣衫不整,孤男寡女地待了一天一夜……有多少人会把我们的名字放在一起……”
所以昙佑要在他们找到人之前,把自己送出去。
可是,朱槿对他道:“你真的还有力气吗?昙佑……你的手,真的还能安全的把我带出去吗?”
就算能,也来不及了。
洞内寂静,雨声中传来了兵甲相撞的响动,紧接着,人声在遥远的洞口传进来:“这里有个山洞!”
第三十九章 寻物
嘉和三年,嘉宁又生了一场重病。
秋雨带来一场一场寒意,朱槿的风寒却迟迟未好。
她上次中秋的病本就并未好全,经过灵山寺一劫,更是雪上加霜,缠绵病榻许久。
长青长松最终在山溪里被发现,只是被打昏,明明没有人伤亡,可是因为朱槿这场大病,案件被不断扩大,不断被提及,不断被调查。
后来,不知是谁起了这个头,京中人都在传,是钦国公的部下来向皇室复仇了。
朱瑜将手里的奏折砸在地上,唇角却勾起来,“原来如此。不等众卿主动,这几位游侠便已经畏罪自杀了,众卿,好大的官威啊……”
众人下跪,方筹慢了半拍,嘴上还不消停,“是陛下承天之祐,德披八方,贼人自知罪孽深重,这才自觉伏诛。”
朱瑜又是一声冷笑,底下的大臣们个个噤若寒蝉,冷汗浸湿官袍。
但最终,朱瑜什么都没说。
找回嘉宁与昙佑的第二天,刺客纷纷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吓到了不少百姓,而这起案子的所有线索,就此中断。
身份各异,经历各异,甚至素不相识的几位“游侠”,某一天突然混到一起,要去刺杀当朝长公主。
方筹自认才能平庸,就算是把大理寺这几位刺客的祖宗八代各种作奸犯科的卷宗拿出来,也找不出几个人有什么联系,不如就当是几个脑子刚好坏到一起的人去做了一场成名的大事,查不出证据的案子,方筹不想浪费时间。
朱瑜也不是傻子,没必要抓着这件事不放。
方筹不是为难自己的人,但这件案子总是莫名让自己不大舒服。
倒不是因为刺客,而是因为朱瑜的态度。
虽然方筹认为朱瑜的逻辑没什么错,但他对这件案子的态度仍旧叫人奇怪。
——他将昙佑软禁在灵山塔了。
尽管老头对昙佑与朱槿一事心存芥蒂,听说两人下雨在山洞里共度一夜私下说过几句礼教,但那也没有摆在明面上,昙佑同样是受害者,他不会在朝堂说起要让昙佑如何,无论怎样,那是形势所迫,无可指摘,若因此惩处昙佑,便是不仁不义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