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回头看见是她倒也不躲,“苏尚仪。”
苏玉仍旧向她一礼,“姚尚宫不回去休息吗?”
莲心没回答她,视线重新落回水池。
池塘和其他地方不同,雪花落下便被吞噬,并不能堆积起来。
她对苏玉道:“苏尚仪,我没看过几次雪呢。再让我多看看吧。”
苏玉不语,也没有走,站在原地看着她。
半晌后,莲心终于再度开口:“苏尚仪,之前多谢你了。”
苏玉别过脸,淡声道:“你不必谢我。”
她不需要莲心的谢谢,她是为了自己的目的。
莲心道:“陛下和先帝不一样,皇后也和吴太后不一样。”
而姚绻更加并非是那个陈贤妃。
她的话只说到这里,苏玉脸上的神情微微变化,莲心又道:“我记得苏尚仪也快到出宫的年龄了吧?”
苏玉不知她为何突然提及此事,“我并未打算出宫。”
她与父母早就失去了联系,在宫外并无牵挂。
莲心却道:“苏尚仪,宫外的世界虽然一片狼藉,但依然有很多美丽的风景。你幼时便入了宫廷,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想要出宫去看一看吗?”
苏玉沉默地看向她。
莲心应当是知道自己的立场的。
她是皇后的人。也只会向着吴淑函。
她不会是在以这样蹩脚的理由来支开自己。
苏玉道:“我会考虑的。”
这是说她听进去了。
莲心露出笑,看着苏玉向她告别。
朱槿看过许多次京城的雪,却还是第一次真正在京中看见落雪的街市。
外头偶尔会路过卖炭的老翁,朱槿每每遇见,都会买下一些。
这些碳都是他们自家烧的,比不得公主府的碳火好,但朱槿倒也没那么不习惯。
灵山上倡导苦修,昙佑禅房里的碳火便总是这般多烟,朱槿叫人把窗户打开,不知觉间外面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
她愣了片刻,任修仁和长松去捣鼓炭火,自己走出了房门,看着外面的天地。
京城鲜少有这样大的初雪。
灵山上比京中冷许多,往年也不曾有这样大的雪,这才是第一场雪而已。
但这般的雪却又如此美丽,短短一日便已经将雪白的毯子铺向各处。
长青从外头的院子走进来,发丝上还有几片未融化的雪花,等走到自己身边,那几片雪花也就无影无踪了。
她手里拿着一张精美的纸笺,递给了朱槿。
封面绘着忍冬的纹样,熟悉的字迹出乎意料地令朱槿想起他的模样。
连她自己都后知后觉的有些惊讶于自己想起他清隽模样的迅速与清晰。
纸笺上写着一首诗:
“雪满前庭月色闲,主人留客未能还。
预愁明日相思处,匹马千山与万山。”
这是唐人的一首诗,是说与友人的不舍,朱槿看了这笺诗许久,最后颇为无奈的笑了起来。
她原以为,雨中一别之后,赵泽兰不会再待她如旧。
他待自己太宽容,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朱槿再也不会遇见第二个像赵泽兰那般的人。
朱槿敛下眸,那几分笑意渐渐隐没。
赵泽兰遇见的那个人怎么会偏偏是自己呢……
雪色照的夜里的灯火都亮堂堂的,被守卫看守许久的官邸中,总算迎来了访客。
打头的自然是换上深色冬衣的崔质,其后则是一身雪白衣袍的青年男子。
胡崇并未得到通知,看见来人连忙向行礼。
既是深夜,又未穿常服,胡崇不敢随意道出朱瑜的身份。
身后的兵士看见他的反应,明白来了大人物,也纷纷动作。
朱瑜扫过胡崇,并未多言,径直走进了门内。
崔质落在他身后,对着众人道:“夜深雪重,谨言慎行。”
第五十六章 梅霜
阿必赤合与塔齐自然被单独关在一间房内,朱瑜走到他房前,他屋里的灯火还没有熄灭。
暖黄的火光照亮桌案,阿必赤合坐在案前,手里拿着刻刀雕着一块木头。
桌案的一只脚下垫着书本,再看阿必赤合手里小到出奇的木块,朱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阿必赤合没看见似的,对着朱瑜挑眉,慢腾腾地起身,“陛下。”
朱瑜道:“朝廷不会和亲。”
阿必赤合笑了,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外面的雪,你看见了。”朱瑜缓缓撩袍坐下,“北漠的雪不会下的多大,但天气却会冷许多。”
听到这话,阿必赤合的神色才凝重下来,道:“送一个和亲公主是对你们有利,鞑靼并不会因此得到多少。”
和亲只是为了安大汗与牧民们的心,一旦鞑靼出事,就算中原再不守信,鞑靼除了捏住那个公主的性命,再也做不了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