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努力的仰起头,试图透过散乱的发丝中来看来人的那双眼。
她带着难掩的期盼,迎上了那双含情且又含忧的眼眸,在寒
冷的冬夜里,如他的名字那样,似是朝阳。
是陈燃。
桑枝眼眸神色一滞,藏在眼底深处的期待隐隐散落开来。
她有些愕然,“是你?”
陈燃将她的失魂落魄全都尽收眼底,但他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强有力的将她扶好站稳,又将自己头上带着的厚重雷锋帽摘了下来,用手掸了掸上面的落雪,随后替桑枝戴好扶正。
似是满意,他还不忘伸手压了压桑枝的头,确认温暖无误后,陈燃挑眉道,“我的车在前面,走啊,我送你回家。”
语毕,陈燃双手插兜,自顾自的朝前走去,从始至终什么都没问。
没问她为什么红了眼眶,没问她为什么失魂落魄的出现在冬夜里。
更没有问她一身狼狈又是为何。
他只在意她冷不冷,要去哪儿,安不安全,是不是要赶紧回家。
雷锋帽厚实又有些大,桑枝戴在头上,帽檐几乎遮挡了她的视线。
她忍不住抬手扶正了帽子,视线一片清明,她顺势看去,瞧着陈燃先行一步的高挑身影。
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两侧灯火通明,她看着陈燃在寒风灯光下镀了层毛绒光影的耳垂,如今正在微微的泛着些被冷意肆虐的红晕。
周遭仍旧是静悄悄的,跟先前没什么不同,仍旧安静的令她有些发慌。
可是他突然出现了。
不知怎么的,桑枝觉得,好似陈燃的突然出现恰似点燃了她心下的一点生气。
或许是因为借用了雷
锋帽的温暖缘故,她这会儿整个人好似都来了些力气,被冻僵了的思维有稍稍活跃了些。
她不在禁锢于先前同江肆的针锋相对中,更无惧于对方戳着她脊梁骨的谩骂。
藏在心下的伤疤突然就不疼了。
桑枝突然回想起了,在那个差点被她遗忘在角落中,曾经分外难捱的十八岁。
也曾好似是这样的无人夜晚,她绷紧了所有的力气从江宅失魂落魄的出逃,她用全部的不甘心,倔强的背离身后所有的指责和谩骂,在寒冬里捂着被打的红肿无比的侧脸,一步步的朝前茫然无措的奔跑着。
没有江肆。
独自前行。
时至今日,桑枝突然觉得没什么不同,但以为不同的是,多了个从天而降的陈燃。
回顾过去,不曾有江肆,又或者从来都不是江肆。
都是她拼尽全力的背负着所有的努力活着。
她在无数个无人问津的暗淡夜色里,独自舔舐着被中伤、以至于溃烂伤口。像是如今一般的,仿若落水狗一样的仓促逃窜,连一句辩解都不能为自己声张的,被迫咽下所有的争议骂名。
和现在不同的是,曾经被江肆缺席无数次的错差,都被她咬着牙呜咽着的悉数落下。
桑枝一时间有些晃神,望着前方高挑的身影,似是渐渐同记忆中十八岁的少年重合又分离。
来人是陈燃,不是江肆。
从来都不是他。
似是察觉到桑枝的死气沉沉,陈燃停下脚步,他转过身子,
冲着她远远的招手。
“走啊!”
他向她大喊,“一会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桑枝怔了下,反倒是陈燃见她回过神来,他好心情的咧嘴笑道,“骗你的!”
灯光下,他的笑容很温暖,仿若灿阳般的在她面前晃啊晃。
桑枝裹紧了外套,朝着前方奔跑而去。
第77章 情
此时深夜。
当最后一班的二路公交汽车匀速缓慢的朝着前路驰行,车身穿梭于飘雪的冬夜留下轮子碾压过的一道痕迹。
车上人少空位多,周遭簌簌的透着风,未开灯的车厢内黑压压的席卷着一股子骇人的冷意。
司机有些耷拉着眼皮子,路遇红灯,他停下来狠掐了自己一把,又将一旁的收音机的音量调大了些。
一时间,嘈杂的收音机里飘出相互捧哏的热闹声充斥车厢,人却都清醒了几分。
桑枝打了个哈欠,坐在透风的角落里,这会儿冻得鼻尖有些发凉。
她吸了吸鼻子,将挡人视线的雷锋帽抱在怀中视作取暖,又因为冷,整个人缩在位子上蜷着腿。
自她离开江宅后偶遇陈燃,她这会儿已经在公交车上晃悠悠的飘荡了两个多小时。
前路漫漫,依然未到。
此刻望着空荡街边两侧,早已经入夜熄了灯火的各个无人店铺,桑枝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犯蠢。
她平日里向来同陈燃往来交情不算深,她竟然真的误信了一贯对她满嘴跑火车,说话办事没个正行的陈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