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她的声音逐渐变小，不再那么有底气，楚菲菲只觉得好笑。
亲手把她害到这种地步的人，居然会愧疚？
不好笑么？
“反正我的人生是彻底毁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就来给我陪葬吧。”
她字字发狠，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桌边的画纸，火舌舔过桌面，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不可控制的趋势发展。
万里一脸色一白。
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进办公室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精味。
春季是流行性感冒高发的季节，学校为此杀毒也是常有的事情，然而这间办公室的酒精，肯定是楚菲菲提早准备好的。
万里一不敢再有任何犹豫，把冲过去把楚菲菲推开，试图把门打开时才发现锁被破坏了。
楚菲菲笑出了眼泪，“去死吧，去死吧！”
这里是艺术楼，本来学校的艺体生就不多，偏偏这间办公室还在这层楼最偏僻的地方，还不是上课的时间点。
以这样的凶猛的火势，根本支撑不到等别人来救。
现在唯一剩下的出口就是窗户，六楼的高度跳下去也是死，万里一别无选择，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打开窗户呼救。
很快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报警器也被触发，奈何那火势过于凶猛。
等带着灭火器的人上来时，周围的办公室都遭了殃，熊熊大火堵住了逃生救人的路。
万里一缩在办公室里唯一安全的地带，把饮水机里的水全部浇在了自己和楚菲菲的身上，用湿润的衣物捂住口鼻，可以减少烟雾的吸入。
毕竟大部分遭遇火灾的人，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呛死的。
浓浓的烟雾熏得她睁不开眼，噼里啪啦的声响和外头的惊呼乱成一团。
刚才歇斯底里的楚菲菲此刻反而平静下来，她蠕动干裂的嘴唇，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问了一句，“你不希望我死啊？”
“我当然没希望你死。”万里一脱口而出。
“即便是在我想弄死你的前提下。”
万里一：“......”
不是，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么？
“我们都不会有事的。”她说。
生活不是电视剧，可楚菲菲似乎真的戏拍多了，入戏太深，非要在这危急的情况下抒情，“其实我一开始也没多讨厌你，虽然是带着目的来到这所学校的，可我也想和身边的人好好相处的，我......”
“你别说话了。”
万里一不忍看她滑落的泪水，握住她的手掌。两人的掌心都出了汗，一片冰凉。
“上次的事，抱歉。”万里一平静地说，“等我们安全出去了，我也替你背一次黑锅作为补偿，可以么？”
“你能替我背什么锅？是替我背和导演上过床的那口？还是被正牌夫人扒光衣服的那口？”
楚菲菲眨眨漂亮却无神的眼睛，眼里没有一丝求生欲。
可当火光渐渐卷来时，骇人的温度和渐浓的窒息感还是让她感到害怕。
那种生理性的害怕根本无法控制，于是她浑身颤抖。
氧气越来越稀薄了。
“难受吧？”万里一把她的头往下压，两人就快匍匐外地了，她安慰道：“死亡的体验感就是比任何事情都痛苦，这次吃了苦头也好，下次再难过生气，就不会犯傻了。”
楚菲菲笑了笑，“你还真是圣母，自身难保的时候还不忘安慰我。”
“我说的是实话。”
万里一也曾在小时候无数个被毒打的时刻濒临死亡。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珍重生命。
如果可以，就要都他妈活下去啊。
“你唯一的目的，真的只是不想让我再替别人监视你么？”
楚菲菲望着越来越近的火光，喃喃道。
真的，仅此而已？
“什么？”
万里一没听清，朝楚菲菲挪了挪。两个人挤在一起，两双眼睛中印着摇曳火苗的样子，两张小脸照得通红。
然而楚菲菲还没来得及说话。
窗口的玻璃因为温度过高发生了爆炸。
巨大的冲击力袭来。
万里一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脸似乎被什么捂住，呼吸不顺，痛苦的感觉让她的意识摇摇欲坠。她似乎被拉进一个冰凉的怀抱。
像是很小那年，舅妈想接走她，女人细细的胳膊不太有力量，可却能轻松把她抱起。
可她被徐启害死了。
再后来是外婆。
老人的臂弯温暖又慈爱。
可她长大后，外婆也没抱过她了。
最近一个拥抱，好像是在几个月前，她在废弃的器材室被盛临找到时，不顾一切扑进了他的怀里。
少年的怀抱可真温暖啊，像是隆冬黑夜里的一束光，能驱散她所有的不安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