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端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没救了?被诅咒了?被鬼上身了?”
道士摇头:“是病。”
“治呗。”
“是……瘟病。”
仉端破口大骂地掀开殿门,往外冲了出去,走到院中时反应过来,大吼着闭门封宫。
屋里其他人都出去看情况,唯有云无渡一人还坐在窗边,闲来无事,拿着一条枝干削细了。
柳琀走到云无渡身边,递过去一截树枝:“不如用这根好用。”
那是一枝,血红色的,紫叶李。
柳琀将紫叶李花枝放在窗棂上,低声说:“柳琀做雁,来寄情思。”
站在院子里的白玦似乎后脑勺长了眼睛,云无渡还没做出反应,他忽然转过头,笑着跑到窗边,拿起紫叶李:“阿云,这是给我的么?”
柳琀闭着嘴,一声不吭,摸了摸鼻子,往后跑了。
云无渡点点头:“拿去吧。”
宫里一团乱糟糟,宫人按照仉端说的处理了,有人想逃出去,被仉端逮住了正在杀鸡儆猴,柳琀却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往外走。
“你去哪里!现在不许出了。”
柳琀转身指了指仉端:“七殿下,您搞清楚,这瘟病,不是冲我们来的。”
他笑了笑,“您没发现,病倒的,都是你们仉家人吗?”
“你……”仉端叫起来,“胆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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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琀没走成,宫门也没开,端昭仪在宫外苦苦敲了半天的门:“端儿!端儿!你给娘亲开开门!”
“不行!本殿下以身作则!一定不会出去的!母妃你走吧!敬娘娘,你把我母妃带回去吧。”
仉端十分坚决,说完话就回屋去了,柳琀面无表情坐在台阶上,吐了一地瓜子。
很快,金乌沉坠,银月上山,云无渡关了门,从屋顶翻了出来,踩着宫墙瓦盖,运功来到先太子东宫。
那片紫叶李在月光下如雪如雾,风吹来,飒飒如雨声。
云无渡跃上红阁二楼,正好窗户大敞着。不知是他们白天走时忘了关窗,还是风大袭开了窗。
云无渡落地,地板上落着几片紫叶李的花瓣,被云无渡一踩,皱皱巴巴黏在地上。
“火灵活。”法诀一声落下,一团拳头大小的红火从云无渡指尖喷出,悬浮在半空中,照亮了一方空间。
云无渡在烛火照耀下,继续往里走,从怀里摸出了澄心镜,他微微运功,澄心镜雾气流转。
但出现的场景,却不是下午看到的画面。
云无渡没有看到先太子幻体的浮现,但四周装潢却焕然一新,显然幻境已经开始了。
就在他皱着眉要离开的时候,刚一迈步,猛地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孩子。
很小,很小。
差不多刚到他膝盖,圆手圆脚圆肚皮,一副蹒跚学步的奶娃娃模样。
云无渡愣了一愣,那个奶娃娃就仰着头,坐在地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似乎……看得见他一样。
云无渡心里一跳,蹲下身,歪着头看着奶娃娃。
他觉得……这个孩子有点眼熟。
白瑜吗?
好小。
云无渡伸手去戳小孩的脸,但幻境里有人速度比他更快,从身后抄起奶娃娃,回头喊了一声:“陛下,我和阿云先回去了。”
“啊。”身后传来白瑜郁闷的声音,“那什么时候再来呀?”
“下一次……嗯,等陛下糖糕吃完了,微臣就带着阿云再来玩。陛下,万望小心。”
“嗯。”
云无渡站起身,想看清对方的脸。
“哒”,轻微一道落地声,云无渡猛地回过神来。
澄心镜的幻境破灭,火灵还在飘飘荡荡,光圈之下,地板上留着一枝血红色的紫叶李花枝。
云无渡皱起眉,捡起花枝,环视一圈,二楼依旧只有他一人,唯有夜风徐徐,云无渡从二楼跳了下去。
夜越发深,风越发喧嚣,紫叶李的花瓣在风里吹落如白雪。
有脚步声踩过满地花瓣的声音,云无渡转头看去,在黑夜月华里,一只狸花猫走到他面前,尾巴竖得高高的,越过他,继续往黑夜中走去。
云无渡略一迟疑,那只狸猫朝他叫了两声,随机消失在花林深处。
云无渡追了上去,林子里并非他猜想的昏暗,月光如绸缎,在花瓣上流淌,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走过茂密的一段林子,眼前豁然开朗,林子空出一片空地,月光皎皎,流了一地,夜风吹来,满地碎花如雪。
月光下,云无渡正对面树上卧着一道人影。
这一次,他没有戴着面具,面具被他歪到鬓角,低着头在抿酒。
云无渡看向他,他也在看着云无渡,两目幽暗,在皎洁的月光下像两口幽深的井,死寂地盯着云无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