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平安喜乐歌舞升平,是他。
整肃修真界,血洗长风宗,是他。
走火入魔,喜怒无常,流血漂橹,也是他。
但这一切都和云无渡无关了。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
云无渡与夷山掌门程青放相约,定在了一处隐秘的山谷
等到了他才发现是昆山镇,也就是那处“玉女娘娘”的镇子。
云无渡有些好奇,去了一看,早已是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事事休,曾经的繁华到如今,只剩下幽幽山谷,曲曲小径。
云无渡站在镇子上,抬头望向山峰,那里,曾经有一座炼丹炉,几年前的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失控的。
然而,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他的恩怨,也随着那些人死去而一笔勾销。
“嘿咻!嘿咻!”
一道敲锣打鼓,锣鼓喧天的声音近了,一条金龙风风火火地涌进来,人群瞬间挤满小巷。
和以前在昆山镇遇到的一样,是双游街。
和上一次相比,金龙和金轿子大摇大摆冲在最前面,舞得龙飞凤舞、栩栩如生
而黑龙,体型缩小了许多,扛龙的人也一脸敷衍,时不时上下起伏,而黑轿子里,终于坐上了人像。
云无渡定睛一看,里面的黑木人像五官分明是漳河的样子,刻得栩栩如生,眉眼耷拉着,一副丧气模样。
舞金龙的队伍热热闹闹地和黑龙缠斗起来,不出一刻钟,黑龙和黑轿子都被踢翻在地,人人过去都踩一脚,然后扛着金龙跨过去,摇头摆尾地往山谷里去了。
黑龙如此被对待,队伍却不见生气,反而一片喝彩。
这和以前可是大不相同,云无渡拉低斗笠,凑到一个中年大汉身边,低声问:“这是怎么个说法?”
大汉喜滋滋:“黑龙贼子输了呗。”
云无渡道:“我上次来,似乎不是这样的。”
“哦,外地的?”大汉哈哈大笑,“不光你不知道,这金龙啊,是当今圣上,这黑龙啊,就是作奸犯科的小人,邪不胜正,这不,我们金龙赢了。”
“另一个村子呢?”
云无渡记得当初这片山里有三个村庄,昆山镇夹在中间,分开了两个针锋相对的村子。
大汉轻描淡写:“死了呗。”
“……”
“也算我们有良心,这山是风水宝地,龙殡归天的灵山,谁埋谁万世太平,也只有皇帝才配埋进来,我们愿意扛着它过来,应该很是有孝了。”
经他一提醒,云无渡这才猛地想起来,当初这个村庄的名字似乎就是青冢村——这不就是守陵村吗?
巡山的仪式很快就结束了,云无渡跟着队伍进了青冢村,比起上一次前来,整个村子紧绷的气氛不同,如今男女老少,喜笑颜开,和普通镇子也没有差别。
云无渡和舞龙队伍分别,站在街上半晌,打量着青冢村的情况,并无发现不妥的地方,卖胭脂的、卖菜的、卖猪肉的,应有尽有,喧哗热闹。
挑担的货郎从他身边经过,还有屠夫提着半扇猪肉,血腥味飘出半条街远。
云无渡注视着那个屠夫湿了半个身子的血,收回视线,往街上的一家客栈走去。
屠夫把半扇猪肉往卖家摊位一扔,拿了钱,低着头,快步拐过街口,推开一扇宅门,闪进院子,又猛地关上门,脱掉了身上的血衣。
他靠在墙上,心如攉鼓:“师兄怎么会来这里……”
“端儿,外面是谁?”屋里传来母亲担忧的文化。
“什么?”仉端猛地回过神,目光仓促地挪开,跑进屋里,把支撑窗户的木根收下来,关上了窗,“雨刚停住,我回来看一看你们。”
李玉疏看着他,怜惜地擦了擦他额上的汗水:“累坏了吧?”
“还行,小菜一碟,我以前可是要抱着一颗树跑三个山头呢。”仉端把手里的猪肝递给李玉疏,“麻烦娘煮碗面来吃吃。”
“行!”李玉疏痛快答应了,她以前在宫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出来和儿子同住,意外开启了煮饭的兴趣,还十分有天赋。
但她忽然犹豫,低声道:“娘烧些热水,你给璋儿搽搽身子吧?”
“嗯。”
仉端端着热水绕进里屋,里头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肢体腐败的气息。
昏暗的床上忽然窸窸窣窣一动,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
“……是皇兄吗?”
“是我。”仉端熟稔地在黑暗中握住仉璋的手。
仉璋贴在仉端怀里,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仉端抗拒道:“我刚杀了猪,很臭。”
仉璋声音柔和:“不会。外面下雨了?”
“嗯。”
“下雨了你还是去杀猪了吗?”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