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难过?不知道,还是先顺着说下去吧。
“我能说不这么想吗?”
“…凭什么还要我看你们过中秋节?”
他脸色好难看。
我努力不动声色地往厉鬼那边移了移,感受黑气的冰凉一点一点浸润我的肌肤,继续和他周旋:“鬼哥,你不喜欢这样的中秋节吗?我是想以后我们也没法一起过节了,特意给你准备的。”
有时候觉得自己说话很伤人,但好像除了这么做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他了。
“齐明…你难道觉得我会开心吗?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
他的脸扭在一起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厉鬼,人形溶解得相当快,白色的肌肤变成黑色往下流淌,露出里面赤红的肌理,和眼睛一样的红色,雪白的骨骼,是他的头骨:“我的执念是什么……你根本——”
他忽然停住了。
我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抄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放松了那张符纸。这也是从翟路纪先生那里得到的,据说可以让厉鬼平静下来,在这个时候做这些事我只有九成把握成功,万一让他失去理智见了血变成恶鬼,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我伸手,虚扶住他剩了一层骨头的肩膀:“…鬼哥?你还好吗?”
“…没事。”像是一台刚苏醒的机器,他僵硬地转了转头,在头骨里发着光的眼睛盯着我,血肉很缓慢地恢复到原本的样子,“…我应该,是开心的。”
果然,是这样的。
我对他咧咧嘴:“谢谢你,鬼哥。”
然后我们又吃了一顿外卖。
啃炸鸡是件很愉快的事,像是为了报复我,吃炸鸡的时候厉鬼一直致力于和我抢我看上的那一块,他对黑气的操控如今可谓驾轻就熟,我完全敌不过,只能拱手让贤。
那天晚上洗漱完回到卧室,在我睡觉之前,我听见了敲门声。
我没有开门。
隔着门板说话,我猜声音会变得不那么清晰:“鬼哥?怎么了?”
隔了好一会儿,也许有那么几十秒,厉鬼问我:“…你说我们以后也没法一起过节了,是在赶我走吗?”
这家伙,干什么问这么伤感的问题,实际上是为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不是吗?真是会惹人心疼。
“怎么会呢。”我回答他,“我不是想赶你走,我只是希望在最后你也能回到家,不管过了多久。家是很温暖的地方,不是吗?你想,我今天回我妈家,我爱人的房间还是那么整洁,干净,完全没有落灰,这是家啊。”
门的那边又沉默下来。
我等了好一会儿,一定比刚刚等得长多了,还是没有等到一个回答。
夜已经深了,我问厉鬼:“鬼哥,我睡了?”
对面“嗯”了一声。
我对他说:“晚安。”
他也这样回答我:“晚安。”
一切都很顺利。
中秋节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们的房间。
我梦见我站在房间里,盯着空荡荡的房间瞧。
在梦里,我一晃眼面前就好像有三百个陈老师,对我笑,对我哭,对我生气,对我翻白眼,对我说话……好多好多陈老师挤在我们的房间里,一出荒诞喜剧。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不用照镜子,我知道我一定长出了一对黑眼圈。
这幅狼狈样子真是不愿意让厉鬼看见啊。
不过就算被他看见了,一定也不会改变什么。
因为我和他如此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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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下班回家的路上接到了一则电话,打来的人让我有些惊讶。
是爱人的一名学生,照理说现在应该在读高三,名叫乔不染。
我知道她还是因为爱人对她溢于言表的赞扬。爱人本身也是才当上老师的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见到一个有天赋的学生对他来说太过美好。他曾经告诉我,乔不染的成绩不算好,但歌唱天赋实在拔尖,他有信心,如果乔不染选择了音乐艺考,一定能够走进音乐类的顶尖学府,她将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说话的时候样子那样高兴,我第一次那样确信他就是一位老师,确信属于老师的品质在他身上觉醒了。于是我也和他一起笑,听他踌躇满志,想要将一个女孩儿送进音乐的殿堂。
后来乔不染和我们的联系就多了起来,归根究底,她的家人对于艺考这条道路仍然怀有偏见,爱人花了许多精力才让她能够安心学唱歌。
乔不染也不负所望,高二那年成功拿下了全国歌唱比赛的大奖。
那天我请了假,陪着爱人到了现场,台上的乔不染穿的很好看,但我只记得爱人明亮的眼睛,我有一瞬间想过,是否他也曾梦想过成为一名歌手,站到更大的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