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得不知所以的万辞根本就不知道外边是谁,又说了什么。
等听到外头闹成一片,家里人惊慌失措地往外跑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袄子都没穿,跌跌撞撞从床上下来,一路强撑着跑上后山的炭窑,却发现那里围了一群人。
父亲被砸的血肉模糊,只剩下一口气。
母亲丁平惠疯狂打她踹她,质问她为什么不告诉万坚山别过来这儿。
万辞茫然地跪在雪地里,额头被打流血了也不还手。
因为钱不够,医院一再推脱治疗。
万辞顶着一头血,跪遍了村里的每户人家,依旧凑不够钱。
那些个曾经嫌恶她晦气的人更是在一顿羞辱后,将她拒之门外。
当晚,因伤势过重,万坚山不治身亡。
丁平惠哭晕在走廊上。
万辞穿着单薄的秋衣站在父亲冰凉的尸体旁,不哭不闹,平静得可怕。
那时刚好路过这里的江华安不忍心,便拉过万辞,给了她两千块钱,让她回去安葬父亲。
万辞接过钱,当面给他跪下,重重磕了两个头。
“谢谢。”
她面色苍白地开口。
那一天对万辞来说,无疑是噩梦般的存在。
此后丁平惠如何打骂她,她都再没有还过手。
初中毕业那天,江修临跑来跟她合影。他说去洗照片,结果就此一去不复返。
万辞在他租的公寓门口等了很久,依旧是没见到人。
可日子还得过。
她考入了当地最好的高中。
高一,(9)班有个漂亮阳光的女生和她挺投缘,天天缠着她,要和她做朋友。
万辞没理会。
女生依旧是我行我素,跟在万辞身后,从高一上学期缠到下学期,像只欢快的小鸟,大方分享自己的零食和生活。
某天,临分别前,她跟万辞约好明天放学了出去玩。
万辞没回答,但眼神却是默认了一切。
再坚硬的心被她磨半年,也该软下来了。
女生特别开心,一直跟万辞强调不能爽约。
两人分开后,没走几步,万辞似乎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回头一看,巷口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早上,万辞做值日生倒垃圾的时候,在垃圾池外,一个渗血蛇皮袋里,她看到一只手。
那枚她两块钱买给女生的水晶戒指,就戴在冰冷僵硬的无名指上。
那场轰动全县的奸杀分尸案用了一年才抓到凶手。
而万辞那天回头的时候,就和凶手仅一墙之隔。
只要她追上去,也许,就能阻止那一切发生。
这事是她心里一辈子的阴影。
而后,万辞则是封闭了自己整整一年,她越发沉默,脾性也是越来越凶,生了不少事端。
高二那年暑假,她拿水果刀捅了自己亲舅舅,获刑入狱。
因是未成年,进了少管所两年。
家里人因此蒙羞,对她越发恐惧厌恶。
十八岁,她出狱,门口一个来接的人都没有。
门口的狱警大叔跟她说:“结束了,就别回头,往前走。”
万辞没听,而是正正经经转过身,像是要记住这里似的,将这座剥夺了她两年青春的牢笼好好看了一遍。
她回了趟家,所有人被吓得不轻。
而万辞只是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拿了身份证件后就离开了这个家。
错过了高考,也失去了最初的梦想,这里令她失望,万辞只想走的越远越好。
临走前,她去看望了高中便对她多有关照的语文老师,为自己的鲁莽和不争气向她道歉。
老师心疼她,想资助她继续读书。
但万辞去意已决。
老师只好塞给她一笔钱。
万辞对老师鞠了两躬,收下钱来到了M国。
她在那里洗过盘子,做过服务生,歇过公厕,睡过贫民窟,试图找到这枯燥人生的目标。
因为迫于生计,她去地下擂台场打过黑拳,也因为战力太强遭人嫉恨被追杀。
一路流浪逃窜,居无定所,日子过得乱七八糟,却让她萌生了一种舒畅的快意。
那是一种全然不同于以前的生活。
没人会计较她的身份,也没人敢随意踩在她头上说她是晦气东西。
得与失,贵与贱,皆在一念之间。
想往上爬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大。
她去顶尖大学旁听,重新捡起从前的知识,一点点弥补遗憾。
也弄明白了,世上有一种病,叫瞳孔异色症。
生于囚笼,命里便多苦。
所有在她身上安插罪名的人,不过是旧时代的愚昧缩影,为了掩盖自己的那一点不如意,便妄想拿迂腐捆死她。
跳出炼狱,方重获新生。
脱离了桎梏,万辞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