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闹翻之后,他就停了他的卡。
因为记在父亲名下,心有怨念的母亲对他也不闻不问。
只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兄长,会定时打钱过来。
不多不少,够他上大学的花销。
但他有申请到奖学金,生活情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迟觅听着他平铺直叙的解释,并没有用看可怜虫的眼神看他。
她只是望着他的房间,转头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哇,能拿到奖学金,你真厉害,房间打扫得好干净呀,不会是因为有女生要来,才特地清理了一遍吧?”
他沉默着,莞尔一笑。
那是当然的,他的房间每天都很干净。
因为她喜欢,爱干净的男生。
他恨不得每天都把自己的床和被单洗上一遍。
自己的身体,则更加。
她翻了翻他的旧书柜。
正好,抽出了一本法语版的《小王子》。
她执意要他给她翻译书中的某些段落,要他一遍遍地念给她听。
迟觅很喜欢听他说法语。
“小王子说,这个世界有几千几万朵玫瑰,但只有这一朵,才是属于我自己的玫瑰。”
“我会倾听她的一切声音,发牢骚也好,吹嘘也罢,甚至沉默不语,我都会倾听,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他靠在简陋朴素的书架旁,对着薄薄的小书,用两种语言,念给她听,语调轻柔,像是在低头对她说情话。
她微微仰头看着他,恍惚地意识到,他比之前更好看了。
望着他一张一合的薄唇,她心脏乱跳。
有着孤身前往异国与他见面的胆量,对于发生的一切,她都有所预想。
她想过,自己可能会遇到危险,然而她的意识里,始终笃信着她与这个男人之间,存在着某种纠缠,她笃信着,自己在他身上看到的光芒。她希望,他此时便将她按在书架上亲吻,她愿意接受即将发生的一切,在他面前,丢弃自己的尊严盔甲。
可他什么都没做。
他真的就这么,正正经经地给她解释起了《小王子》这本书里的内容。
隔壁传来毫不掩饰的男欢女爱之声。
嗯嗯呀呀,一阵比一阵高昂。
很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们的文学探讨。
迟觅垂眸,还没来得及脸红,他先不好意思了。
封诣寻略显惶恐,“对不起,这栋公寓很老,隔音效果没那么好……”
他的资金暂时还不支持,他租住更好的地方。
见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她反而坦然许多,“干嘛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
“你好喜欢道歉哦……”
他没说话。
不是喜欢道歉,只是对她,永远都心怀愧疚。
他只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够。
当天下午,两人从希斯罗机场出发,去了意大利。
在飞机上,迟觅就睡着了,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气,他难捱至极。
他从背包里翻出一本哲学书,逼着自己啃了起来。
飞机到达佩斯卡拉机场时,迟觅才被身边的人唤醒。
她幽幽转醒,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本挡住他半张脸的书。
以至于,后来的迟觅很长一段时间误以为,他喜欢哲学。
他们在阿布鲁佐的旅馆度过了第一天。
两间房,相安无事。
原是约定整个旅程的费用平摊,但她猜到了他现在经济状况不佳,争着要独自支付房费,甚至租车的钱,她也抢着出,与此同时,又怕他自尊心过不去,摆出一副钱多就是任性的娇蛮大小姐姿态。
她想照顾他。
他其实都看得出来。
他总是能看出别人在想些什么。
唯有她眼中的闪烁不定,他不敢去揣度。
迟觅喜欢他——就好像天上的星星都只为了他一个人闪亮,是个易碎的童话。
这是天大的奢望,是泥沼中,阴暗怪物的幻想。
接下来的旅行,也确实就是旅行。
两人租了一辆二手车。
他有英国的驾照,申请IDP就可以租车。
他既是大小姐的司机,亦是大小姐的合格摄影师。
迟觅与她的路易威登行李箱,成了他镜头下,最频繁出现的人与物。
她曾去过威内托区的威尼斯。
但阿布鲁佐带给她的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她置身于一颗依山傍水的心脏之中。
见到的是农场与酒庄,没有人为雕琢修饰的乡村风景,纯粹且美丽的天与地。
住旅馆,开车出发,两人往复循环。
然而第四天,这趟美好的旅程就出了意外。
他们租的那辆二手车抛锚在了地广人稀的村野。
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他们带着随身行李离开车,沿着无人的公路往前走,准备就近找当地人求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