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元姝突然扬手一挥,对院外的婢女道:“把东西搬进来吧。”
两大箱东西,从屋外搬进来,重重放到祝长笙面前。
祝长笙不解,下意识攥紧玉镯:“妹妹这是?”
祝元姝一脸不屑地仰头:“听说人死后,便要把对方的东西全都扔了、又或者是烧了,一件都不要留,省得他阴魂不散跟着一辈子,活着的人还要受他阴气,拉低运势,既然姐姐要嫁入魏府,那这些东西都是魏渊生前赠予我,你便同嫁妆一起抬进魏家,只当妹妹给姐姐的添妆了。”
她语气恶劣,憎恨透了魏渊。
祝长笙下意识看向黑伞。
魏渊魂魄五感恢复,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那这翡翠镯子祝元姝怕是也不要了。
“你和魏少将军……”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她特意过来就是要跟祝长笙说清楚:“我和母亲商量了一番,爹爹也去祖宅给你入族谱,你既然是祝家嫡长女,那我便是一直养在庄子上的祝府二小姐,若有人问起你,你可莫要说漏嘴了。”
“还有……”
“我与那短命鬼虽是青梅竹马,但他十一岁便随他父亲出征,我便与他有八年未见,他跟我算不得什么,要说婚约,也只是口头婚约,你嫁入魏府后,可不许反悔,否则,我必有法子让你撞棺,给魏渊陪葬。”
祝长笙摇了摇头,不赞同祝元姝的话。
祝元姝见状,拧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反悔?”
祝长笙冰眸清冷,言语犀利:“大晋国崇尚武,魏氏乃大晋第一武将家族,历代皇帝爱戴忠将,你当场悔婚便已是对皇上不忠,如今更是不知所畏,张口闭口唤魏渊‘短命鬼’,对待我这个长姐更是出口狂言,一个不忠、不义、无情之人,不快点夹起尾巴躲在房里自我反省,竟跑到我房中来大放厥词,你莫不是以为我祝长笙是软柿子,任你拿捏。”
“你……”祝元姝瞪大双眼,没料到祝长笙竟拿家国大义捆绑她。
回想起前世她嫁入魏府后的种种遭遇,又想到祝长笙嫁的比她更好,她心里不平衡。
祝长笙又何必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她不忠、不义、无情。
可又想到祝长笙很快要过她前世的日子,受她曾受过的苦,祝元姝恼怒的情绪慢慢平复。
她扯开唇瓣冷笑了一声:“大姐姐倒是大义,如此甚好,母亲已经命人请广济法师为你选出嫁的日子,这箱子里有魏家赠送的嫁衣,想来姐姐是没有为自己准备喜服,那就用现成的,安心待嫁吧,呵!”
祝元姝得意一笑,转身离开昏暗的房间。
与此同时,祝长笙打开那把黑色油纸伞。
伞下的魂,脸色比刚才惨白。
刚迈出门槛的祝元姝只觉背脊寒凉,好似房间里还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她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走出望月楼。
魏渊垂下头,望着祝元姝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祝长笙见状,开声安慰:“你与她已天人两别,你亦不必太过牵挂,人各有命数。”
“我知道。”魏渊浑身散发阴气,低垂眉眼,情志低落。
并非因为祝元姝刚才的话伤了他的心,而是他已与祝元姝天人两别,未能兑现信上承诺:“终是我失信于她,能看她放下一切,我亦能安心上路,叫她不必牵挂留恋。”
他与她青梅竹马,父母一直告诉他,将来她就是他的妻。
他亦待她真心诚意,盼她早日长大,娶她为妻。
但他已战死沙场,负了她。
“多谢你,祝先生。”魏渊缓缓抬头看祝长笙,见她手上拿着玉镯,魏渊又道:“这些东西,她用不上了,想来送到当铺能换一些银两,当是先生帮魏某收尸的敛葬费,至于你我的婚事,可否教我如何托梦,我想入梦向皇上请旨解除魏祝两家婚约,必不会牵连祝先生受杀头之罪,也不会连累祝府。”
祝长笙拧眉,目光直直地盯着魏渊,坦言道:“我要嫁的便是死人,你魏渊若还活着,我自不会选你做我夫婿。”
“为什么?”魏渊魂魄震颤,一脸不解。
祝长笙转身,面对铜镜,盯着铜镜里的影子。
她衣着水蓝色长裙,而铜镜照出来的却是另一副模样。
魏渊发现镜中人与祝长笙现在的模样不一样,大吃一惊:“你……镜中人……”
那镜中之人,衣着刺绣白金大袖衫,浅紫长裙,鬓间金花头面,珠玉步瑶,大朵牡丹簪花点缀于鬓边。
珠饰粉装,本该雍容华贵的模样,却面色苍白如死尸,骨瘦如柴似骷髅,毫无正常人的生机。
这,便是她死前的模样,前世的靖王侧妃,靖王登基后受封为蒂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