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庥点点头道谢,走了。
车速很快,也好在半夜的路况良好,不到二十分钟他就来到黄伯住处的巷口。
中间向天庥让手机一直保持着通话,柔声安抚黄伯的情绪。
跑上楼后,他从黄伯家门口装满杂物的花盆里找到备用钥匙,开了门。
黄伯已经冷静了许多,手脚都能动,就是撞到了尾椎骨头,疼得起不来。
而且或许因为他刚才太慌张,失禁了,裤子湿了一滩,昏暗的小房间里充满了难闻气味。
黄伯尴尬无比,不停道歉,畏畏缩缩,和平日中气十足的模样天差地别:“对对、对不住啊庥仔,半夜三更打电话给你……你扶我起来就行了,地上那、那些脏东西你不要碰到,等它干了就好……”
“你同我客什么气?”向天庥先扶起黄伯,让他在塑料凳上坐好,不顾黄伯劝阻,拿来拖把,把地拖了一遍。
黄伯裤子和衣服都湿了,向天庥蹲到老人身前,帮他擦干净身子,再换上干净睡衣。
“行了,你看还用不用去一趟厕所?我背你过去。”向天庥问。
“不用不用,你扶我上床就行……”
“好,跌打酒放在哪里?我帮你揉一下腰。”
黄伯眼眶全湿了:“庥仔,真的太麻烦你了……”
“呐,你再说这些我就不开心了啊。”向天庥半蹲,拉着黄伯的胳膊搭自己肩上,“来,慢慢借着我的力站起来。”
黄伯心里一阵酸一阵痛,向天庥给他擦跌打酒时,他一直在骂儿子:“真是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他……上个礼拜我山长水远地跑去看孙子时,他问我这套旧屋什么时候转他名下。我说等以后我去卖咸鸭蛋*了,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啊,他居然说,那迟早都是,不如早点过户,以免将来国家又有什么新政策……”
向天庥安安静静地揉着药酒,过了会儿,黄伯不骂了,还打起了呼。
他停了动作,帮老人翻了个身,轻轻盖上被子。
担心黄伯需要帮忙,这晚向天庥没离开。
他打算明天下午再开店,给父亲发了条信息报平安,接着在客厅的红木椅上睡下,靠垫做枕,外套当被。
隔天早晨,黄伯已能自己下床走动了。
向天庥提前在“平安结”的群里留言问了其他义工,赖海洋说他早上没事,可以来替向天庥照顾黄伯。
赖海洋是早上七点到的,同行的还有孙琳,向天庥讶异:“你怎么也来了?”
孙琳举起装着豆浆油条的袋子,面上笑盈盈:“给你送早餐啊。”
赖海洋调侃道:“她啊,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问我几点要过来。”
孙琳瞪他:“因为你有前科啊,上次活动迟到了好几个小时的人是谁啊?”
赖海洋是健身教练,孙琳是宠物店老板,两人都是一年多以前加入“平安结”的,因为工作时间比较弹性,两人参加活动的次数比较频繁。
向天庥接过袋子,打了个哈欠:“能来就行,黄伯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就是昨晚自己被自己吓到,精神不太好。我让他今天多休息,赖教练,白天就麻烦你了。”
赖海洋举臂展示了一下二头肌:“交给我吧!”
孙琳瞄一眼掩着门的卧室,小声问:“他儿子不来了吗?”
向天庥默了几秒,摇头:“他不来了,说是等晚上下班再过来。”
刚刚黄伯有给儿子打电话,这会儿子是接了,黄伯跟他说了昨晚发生的事,但儿子觉得既然现在黄伯能走动的话问题应该不算太大,说等下班再进一趟市区来看看黄伯。
黄伯打电话的时候向天庥就在一旁,到底是忍不住,他拿过老人的手机,跟黄伯儿子告知这个月来黄伯的身体情况,建议家属有空多陪陪老人,或者带老人去医院做个更详细的体检。
黄伯儿子敷衍地应“好”,很快找借口挂了电话。
……
孙琳就是来送早餐的,她的宠物店在向天庥家附近,向天庥顺路送她过去。
“哎,我们能做的事情其实很有限,就算做到随传随到,做到隔三差五送温暖,做到熟知每位‘老友记’的喜好又如何?他们骨子里最渴望的,说到底还是家人的关心和在乎,我们这些外人啊,做再多都抵不上家人说一句。
“所以现在的后生越来越不想生孩子了,像我,结婚可以,生孩子达咩哟。要是我生了个孩子,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结果长成黄伯儿子这样,那我真的是会老年抑郁……”
孙琳说了不少话,回头发现向天庥一句都没回应,只皱着眉望着对面马路。
车子往前走,他的目光还没收回来,脑袋越来越偏。
她急忙提醒:“嘿,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