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奔波了一天,令翊却看不出什么疲惫之色。俞嬴笑问他:“如何?”
令翊点头,像在军中一样,正经着脸行战将之礼:“翊不辱使命,已完成太子太傅之令。”
俞嬴一时玩心起来,也严肃起面皮:“将军辛苦了。”
俞嬴说完,两人都笑了。
看俞嬴眉眼弯弯的样子,令翊越发神采飞扬起来。
公孙启看看有些得意的令翊,又看看笑着的俞嬴,没有说什么。
笑罢,俞嬴问:“这个时候才回来,估计是有人救了于射?”
令翊点头。
令翊从俞嬴这里领的“令”是:若田原的人强,杀了于射,令翊等只远远看着便是;若田原的人太笨或太弱,双方战至最后,竟让于射侥幸逃脱,令翊等便上前帮他们打上这个“补丁”;若有人来救于射,则跟踪之。
令翊与俞嬴约略说了从于射门前到后来一路上的事,却偏卖关子,问俞嬴:“先生猜救了于射的人是谁?”
俞嬴道:“那我便试猜之。田原虽久居上位,有些自大,年纪也老了,但不糊涂,手下也有人。能干净利落地将他的人尽数杀死救下于射,又愿这么干、敢这么干的,这临淄内可不多……”
俞嬴看向令翊,笑问:“或许是齐侯哪位胸怀大志的兄弟——比如公子午?”
令翊皱眉。
俞嬴看他:“难道我猜错了?是齐侯别的兄弟?齐国公子真是人才济济……”
“我是疑惑,于正事上,先生这么能猜,一猜就准,怎么我们来临淄途中时偶尔玩六博猜枚之类,先生还老是输呢?”
俞嬴:“……”
公孙启这回没偏帮老师,反而笑了。他们在途中时偶尔玩一玩这些东西,老师什么玩法儿都会,却不精通,运气也不佳,总是输多赢少。
难得看俞嬴无话可说的时候,令翊笑,接着说起正事,说公子午的人将于射从城南带到城东一处大邸舍。这邸舍是开来供人存放货物用的,从邸舍主人到出入搬运东西的奴仆,应该都是公子午的人。里面应该有不少都是死士。
“这样的地方,人来人往既不引人注目,又方便藏匿。这位公子或许真像先生说的,‘胸怀大志’,”令翊道,“不然我想不出他这是做什么。我猜,这样的地方,他应该不止有一个。”
“公子午要做什么,让齐侯去头疼吧。”俞嬴道。至于怎么让齐侯知道,人选也是现成的。当然田原也是该知道的……
似乎知道俞嬴要说什么,令翊又道:“我一路也留了些蛛丝马迹给田原,希望他的人找到那处邸舍别太晚。”
第二日齐侯宫中
小司马田卓从齐侯宫中出来,在宫门处,恰遇到要进宫的公子仪。
两人是族兄弟,却客气地互相称呼“公子”“仲平”。
略寒暄过两句,公子仪低声问:“君上今日如何?”
他问的自然是脾气如何。田卓露出个“不太行”的神色。
公子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田卓:“莫不是仲平你禀报了城南之事?”
田卓道:“本来死伤几十个人是如何也报不到君上面前去的,但涉及上卿,又涉及原来那位于大夫……这不能不报。”
公子仪点头:“应当的。”
说完这些,两人又客气一两句,便互相告辞。
目送公子仪进了宫,田卓去找自己的车。城南之事与昨日在相邦府设想的差了很多,于射不见踪迹,倒是上卿田原折损了那么多人手。此时若再说不知道死去的人是谁,于整件事一无所知,就显得太没用了,况且田卓本也不想替田原遮掩,于是便将实情禀与了齐侯——至于是谁杀了这些上卿府的人,于射在哪里,还要再查。
公子仪进宫,便见到面色不豫的齐侯。
“你怎么来了?”齐侯皱眉。
“弟想念兄长……”公子仪小心地道。
齐侯眉头皱得更紧:“说!什么事?”
“弟今日出门,在市井中听两个人说,说看见仲兄的人带着于射往城东而去……”
齐侯突然扭头,盯着公子仪,面色变得比先前更加难看。
公子仪有些磕巴:“本,本来,我是不信的,让人稍加打探,就听说了城南之事……”
“你在哪个市井,听什么人说的?”
“最近城里天天有赛马,我去看赛马,听身后不知道什么人说的。”
齐侯点头,看着这个诸兄弟中格外傻的,语气平静地道:“看看赛马挺好。去吧。我这里还有两匹上等马,回头让人给你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