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金城回过神,道:“该切蛋糕了。”
随着重金聘请的乐队演奏起《生日快乐歌》,宾客们一边拍掌打节拍,一边哼唱起“祝你生日快乐”,饭t店里面的灯光渐次灭了下去,几位侍应生推着插满蜡烛的生日蛋糕缓缓走了过来。
整整三层的奶油大蛋糕。
裱花精致洋气,据说是特意从申城冠生园请来的蛋糕师傅做的。
蜡烛燃烧着,温暖的烛光照亮了周围的每一张笑脸。
白家二少笑嘻嘻道:“周姐姐,你快许愿吧!”
周词白闭上眼,对着蛋糕双掌合十。澍
过了片刻,她踮起脚尖吹灭了那些蜡烛。
有好事者起哄,问周词白许的是什么愿,她笑着敷衍过去,目光却忍不住悄悄望向傅金城。
从前每年过生日,金城都会抱着她的腰,温柔地哄她告诉他许的是什么愿望,然后第二天,她就会收到他送的礼物,正是她的生日愿望。
这一次,她也在等金城问她。
可是并没有。
金城只是把刀递给她:“切蛋糕吧。”
周词白顿了顿,才继续微笑:“好。”澍
所有人都看着周词白切蛋糕。
傅金城的目光无法聚焦,眼前精美昂贵的冠生园大蛋糕逐渐模糊暗淡。
他想起母亲五十大寿的那天也是沈绣婉的生日,因为没有人给她庆生,所以她自己从厨房剩余的半块蛋糕上,切了一小块给自己庆生。
可是傅公馆里的女佣瞧不起她。
她们骂她是乡下来的丫头没吃过好的,白天不好意思多吃,晚上背着太太她们偷吃。
他娶了沈绣婉,却对她不闻不问。
原来那些年,她连吃一块蛋糕都会被骂……澍
第八十九章 她再也不要,再也不要爱上金城
太阳沉入了地平线。
随着黑暗笼罩燕京城,繁华的街市华灯初上,在这条遍布饭店、酒家、舞厅、剧院的大街上,色彩斓的招牌随处可见,处处都是灯红酒绿熙攘热闹。
沈绣婉独自在房间里醒来。
窗外的灯光幽幽地打在地板上,她躺在光里,此间寂静无声,隐约能隔着窗听见外面的笑闹和喧哗。
康奈尔没有帮她拨打医院的电话。
大约是被她流的血吓到,他没想闹出人命,因此直接跑路了。
沈绣婉的嘴唇苍白皲裂,面色更是白如金纸。
鼻尖萦绕着血腥味,肚子还在隐隐作痛,那种丝丝缕缕如跗骨之蛆的痛感,像是有人在不停的用铁丝搅动勾弄她的五脏六腑,令她产生一种整个人都在生锈的错觉。
她勉强蜷缩起身子,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借着窗外的灯光,她看见鲜血染红了身下的衣裙,红到发黑的血液干涸黏固在地板上,深深渗进了缝隙之中。
她茫然地伸出手,用指甲抠弄了一下血渍。
她知道的孩子没有了。
在这个陌生的房间,在这个冰冷的夜晚,悄无声息地流掉了。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闭上眼,在昏暗中无声地悲泣。
窗外的灯光恣意闪烁,夜市一如既往纸醉金迷醉生忘死。
过于璀璨耀眼的灯光,遮蔽了夜空。
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沈绣婉觉得自己好像迷失的一片云,从江南飘到遥远的北方,在这座陌生而又新潮的城市,完全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她想回家了。
她想回到爷爷给她亲手雕刻的那架拔步床上,放下帐幔,躲在被窝里狠狠地哭上一场。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仍然还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被爷爷捧在掌心里宠爱的小姑娘。
她仍然可以穿着攒钱买来的旗袍和绣花鞋,骄傲地跑进巷口的市集里,用妈妈给的两角钱买上一兜菱角和海棠糕。
在故乡,曾有许多少年郎喜欢她。
他们会买糖葫芦哄她开心,会爬上墙头扮鬼脸逗她高兴,会带她坐乌篷船去乡下摘花生,就像白家兄弟向周词白献殷勤那样为她花心思。
她也曾被许多人疼爱。
她再也不要,再也不要爱上金城。
傅金城的身影从脑海中掠过。
沈绣婉忽然崩溃般放声大哭。
那哭声悲恸绝望,摧人心肝。
一声声都是爱,一声声都是恨。
寒夜漫长。
沈绣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哭不出来了。
眼睛酸胀难受,但她似乎再也流不出眼泪。
她麻木地爬到窗边,用力推开了紧闭的窗户。
这里是饭店六楼。
下面的道路上车水马龙,那些权贵名流开着汽车路过,忙着奔赴今夜的宴会和应酬。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沈绣婉蓬乱的长发,露出那张尖俏苍白泪痕干涸的小脸,杏眼里倒映出满街灯火,瞳孔黯淡毫无情绪,像是丢了魂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