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邈听得心口一凉。
他知道,曾祖母这是要包庇谢知让了。
是了,谢知让是世子,是锦衣卫指挥使。在这个家里谁能动他?谁敢动他?即使他真的欺负了妹妹,这个家中谁会替他们两个出头?母亲说的果然不错……
他真没用,连妹妹都护不住。
谢邈攥紧拳头闭上眼,心口疼痛比身上的伤更让他难以忍受。
可就在这时,谢知让突然开口了。
“祖母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不成?”
谢邈猛地睁眼,看着谢知让微微发抖。
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希望,又害怕它完全变成绝望。
谢知让张嘴,忽然有点说不出口,偏头见姜蜜自始至终温柔又饱含信任的眼神,咬牙,终于有些自暴自弃道:
“她刚回来,把我当成大哥了。”
“什……什么?”谢邈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她把我当成她爹了!”谢知让猛地拔高音量。
他看着谢邈,掩下胸中难得升起的羞恼,面无表情道:“你说你,死在外头多好,我还白捡一闺女。反正也是没爹没娘。”
“谢……”
谢邈气急败坏,可是见谢知让骤然冷凝的目光,那个名字在口中盘旋许久,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宁安侯松了口气,低声训斥道:“那是你大哥的女儿,你说什么浑话!”
谢邈也舒出一口气,绷紧的背变弯,低声道:“我如何信你……”
谢知让正要嘲回去,姜蜜率先开口同他说道:
“阿邈,我知晓你是关心则乱,一时钻了牛角尖。你想,你三叔是多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会去做这种事?”
“便是不相信你三叔,你看阿婉对你三叔如何,你也该知道此事不是真的。倘若你三叔真的做出那种事,阿婉怎能不害怕接近他?”
“我非是要说你母亲坏话。倘若她真是为阿婉考虑,心疼阿婉,如何能为阿婉寻这样一门亲事?”
“你知晓那黄聪是何人吗?平日欺男霸女,在书院里也不安生。和你一般大的年纪,家里已经给他安排了好几个通房。”
“说是上头没有婆母,可你知晓黄老夫人前些日子正在给她家二儿子相看续弦?这样的人家,如何能让你妹妹嫁过去?”
谢邈不可置信,眼睛睁得浑圆,摇着头怔怔道:“不……她不是这样说的……”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说你蠢还真是没冤枉你。”谢知让冷笑。
姜蜜语重心长地劝他:“她不这般说,你如何为她偷拿你爹爹的私印?”
“对,她叫你拿你爹爹的私印,究竟是要做什么?”
第53章 溜达
谢邈说不出此刻是何种心情。
他既庆幸妹妹没有受到伤害,又悲痛自己的母亲竟然这般欺骗自己、算计自己。
那是他的母亲啊……
谢邈紧紧闭上眼,忍住想要淌下来的泪,颤抖着嗓音说道:“我模仿爹爹的字迹写了这封信,她说我盖的印颜色过于鲜明,要我拿爹爹的私印给她,她好将这信伪造得更真些……”
“你以为,她要这枚私印,只是为这种小事吗?”
谢邈猛地抬头睁眼,眼眶被泪水沾湿,盛满震惊与悲痛。
谢知让摆手,让丫鬟小厮退下,而后用着近乎冷酷无情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
“黄伯山当年巡漕,贪墨朝廷拨下去的救济银。他要用你爹的私印,把这桩事儿牵扯到你爹头上。”
此话仿若平地惊雷,直炸得场中诸人神色恍惚,久久无法回神。
“摊上你这么个儿子,”谢知让勾唇,眉梢眼角俱是讥诮之色,“他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谢邈心中再无念想,整个人瞬间颓废下来,泪如雨下。
老夫人痛心疾首,看着谢邈哀声喊道:“邈儿……你……你怎能如此作贱你爹爹的身后名啊!他这一生两袖清风、志洁行芳,你……你……你糊涂啊邈儿!”
谢知让嘴角噙着冷笑,正要伸手去拿茶盏,忽而发现自己那只已经被摔出去了。他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拿过姜蜜的茶。
宁安侯心中满是哀恸。
他的长子,是他最得意的一个儿子……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谢邈,你的破事儿我不想管。自去祠堂跪着!谁敢私自把他放出来,”谢知让指尖轻点桌面,无情开口,“杀无赦。”
说罢,他起身,带着姜蜜往外走。
两名锦衣卫上前把谢邈拎起来,拖着把他带去祠堂。
一出戒律堂,姜蜜正要上轿,忽而被谢知让打横抱起。
“府医让你少操劳,打的又不是你儿子,傻颠颠过来干什么?”谢知让板着脸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