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
卫含章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听着外头的声音。
逐鹿台上,这会儿想必是热闹极了。
“姑娘,”绿珠端着药进来,看见桌上几乎没动的膳,苦着脸道:“您再如何,也不该跟自个儿身子过不去啊。”
“您不是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任谁也不值得您糟践自己吗?”
就连同顾家郎君退亲,她家姑娘都未如此伤神过。
正放空自己不知在想什么的卫含章闻言,眼睫微微一动,她嗅到苦涩的药味,歪着头道:“绿珠你误会了,我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呢。”
她只是没有胃口罢了。
谁也不值得她罔顾自己。
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起身道:“为我更衣,咱们出去走走。”
这几日,天天待在这里,都要闷坏了。
绿珠欢喜的应了声,“外头风大,姑娘得包严实了。”
逐鹿台上。
萧君湛目光扫过抚琴女郎,神情清淡,让人瞧不出端倪。
恰好此时一曲结束,酒热正酣的宴席间,有人笑道:“不知这是谁家贵女,琴技倒是颇为高超。”
臣工中,勇毅侯徐徐站起,同四周拱手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家中小女自幼寄养于江南云州外祖家,少时习琴,不过略有小成,让各位见笑了。”
席间静了一静。
又是寄养在江南长大的侯府贵女。
谁不知道未来太子妃,就是在江南徐州长大。
这也太巧了些。
有同勇毅侯交好的臣工,笑着摇头道:“原来何兄家中还藏了这么一颗明珠,鲜少有姑娘家将入军曲弹得如此气壮,你做爹爹岂能如此妄自菲薄。”
勇毅侯连连摆手:“小女骄纵,万万不可捧杀。”
“这怎么是捧杀,不如咱们请行家平判一二,”那臣工笑着朝上方太子拜道:“殿下精通琴艺,这首疾行曲您觉得如何?”
一来一往间,话头递到了太子这儿,席间众人神情各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不就是双簧吗?
偏偏今夜君臣同乐,酒宴上,这种伎俩也算心照不宣。
殿下若瞧上了,万事都好。
瞧不上……那也无伤大雅。
所有人都静待高台上太子的反应。
毕竟勇毅侯献女成功与否,也关系到他们自家的打算。
第248章
台下篝火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卫含章身披斗篷静静站着。
斗篷的帽子遮了大半个头,光线昏暗,周围没人认出她。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站这儿是在等什么。
秋风将周围的嘈杂不断送入耳内。
她看见高台之上的男人轻轻颔首,淡淡地赞了一句:“弹得不错。”
此言一出,周遭群臣内心各有不同。
或懊恼、或惊疑、或艳羡。
勇毅侯更是难掩喜色,急忙对着女儿道:“还不快谢过殿下。”
抚琴姑娘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怯,婀娜身姿轻移到中间,盈盈一拜:“臣女何莲儿多谢殿下夸奖。”
萧君湛手持酒杯,微垂着眸子看向仪态万千的女郎,道:“继续。”
何莲儿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满脸娇羞福身应诺。
琴声再度响起,只是这次不再是气势雄壮的入军曲,而是情意绵绵的江南小调。
卫含章长在江南,也学过琴艺,听得出这是江南有名的烟云调,多为男子追求女子时所奏。
这位何姑娘琴技不凡,素手拨弄琴弦的指法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就算不知曲名的,也能在悠扬的琴声中,听出少女的羞怯与爱慕。
……谁见了不赞一句郎情妾意。
男子风流不是错,美人本就该配英雄。
更何况是当今太子,未来的皇帝陛下。
卫含章站在冷风中听了会琴音,缓缓转身,见婢女担忧的眼神,微微笑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高台上的男人似有所感,眉头微蹙朝下方望去,无所获后收回视线,举杯淡淡道:“她如何了?”
侍立在侧的宁海迅速反应过来这问的是谁,谨慎道:“您离开之后,卫姑娘哭了小半个时辰,晚上该用的药,方才送了过去,应当是喝下准备休息了。”
哭了小半个时辰……
萧君湛顿了一瞬,眼前全是小姑娘哭到红肿的眼睛,没人去哄,只能委屈巴巴的入睡。
他试图按下满腔的心疼,可最终还是认命般放下酒杯起身,大步下了逐鹿台。
……怎么就这么能哭,他以为自己走了,她会开心的。
悠扬奏响的琴音乱了几拍。
抚琴的何莲儿看着那位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走近,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群臣目光各有异色,浮想翩翩间,萧君湛脚步越过她,停也没停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