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真心话,但本朝开国起,对打入教坊司的犯官家眷便极为严苛,普通的贱籍女子尚且能赎身,教坊司的官妓,是官府记档管理入册,不允许自赎、他赎。
她想把曹心柔捞出教坊司,靠银钱是不行的,真可谓难如登天。
一入教坊司,终身为妓,哪怕你贵为公侯之女,只要家里父兄犯了事,该入教坊司也一样得入。
京城又不是没有这种先例。
皇权至上的古代,天家一言定生死,雷霆雨露皆受着便是。
即便如此,若有机会,她也得试试看看能不能把柔娘救出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帕交,做妓。
…………
男人是靠不住的,还不如姐妹靠的住。
夕阳的余晖下,卫含章辞别曹心柔,拿着她给的素帕跟卫含霜驾马回府,想的就是这一句话。
脑海里曹心柔的脸挥之不去,这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曾经也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如今…
曹家出事前,曹心柔和顾昀单的婚事只有不到半个月了,若是她出嫁成了顾家妇,那依照本朝律法,非诛九族大罪出嫁女不会受娘家牵连。
只差半个月!
曹心柔和顾昀单也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小便定下了婚事,卫含章觉得他们的感情不比她和顾昀然之间差。
可曹心柔出事后,顾昀单还是在一个月内迎娶了新妇入门。
这就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真是世间男子皆薄情吗?
如果是卫家出了事,顾昀然是不是也会做出同他族弟一样的选择?
一定会的吧,他乃顾氏长房承嗣子,身上担负的责任只会比顾昀单更多,顾昀单尚且扛不住,顾昀然能怎么办?
儿女情长能抵得过家族利益吗?
怀揣着一连串的愁绪,卫含章回到静雅堂,一进门就看见江氏倚在软榻,眉目间流露出丝丝苦意。
卫恒也在,他大概才散值回来,身上穿着的官府还没有换下,端坐梨花木椅上,脸色也不好看,正端着茶盏慢慢品茗。
见小女儿进来,江氏勉强露出一个笑:“冉冉回来了,今日玩的可尽兴?”
卫含章一怔:“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这些天江氏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脸色也愈发神采照人,怎么出趟门回来,又成了这副样子。
夫妻俩对视一眼,卫恒道:“是自家事,无需瞒着冉冉。”
江氏颔首,泪流满面道:“都是冤孽啊…”
夫妻俩三言两语的诉说,卫含章脸色也渐渐变了。
原来是家庙传来消息,卫含月昨日投缳自尽,好在被江氏打点过的奴仆及时发现救了下来。
消息传来后,忠勇侯听闻此事只道了声:有此气节,这才是卫家女。
第13章
他下令不允许给卫含月请大夫,就连江氏想去看女儿一眼,也被禁止。
本朝风气虽开放,但侯府嫡女遭歹人如此凌辱,在这几个月来已经成了京城上到世家名门,下到贩夫走卒茶余饭后的闲话。
忠勇侯府的女眷出门赴宴,都能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传进耳里,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呢。
说起来,忠勇侯卫平迟迟下不去手处置这个孙女,在世家掌权人中都能说的上优柔寡断了。
要换了其他府上发生此事,恐怕早就让女儿『自尽』以示清白,哪里还会容许污染门楣之女苟活于世,害父母家人抬不起头。
想到那个多年来与自己传书几百封的长姐,卫含章道:“我去求祖父,让我见姐姐一面。」
从未见过面的嫡亲姐妹,见上一面又如何?
闻言,江氏眼露期盼,觉得可以一试。
卫恒思索片刻后,颔首道:“你祖父不喜女儿家莽撞,还是为父去问问,看看能否让你们姐妹见一面。」
卫恒没让妻女久等,第二日便带来消息,可以去见,不过仅此一次,算是全了她们同胞姐妹一场的缘分。
家庙就在侯府最偏僻的西北角落,江氏不被允许进去,她站在家庙门口,对着身边的幼女道:“冉冉,你记得劝劝她,劝劝你阿姐,只当是为了娘,也好生活着,娘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
卫含章重重颔首:“您放心,我知晓的。」
忠勇侯府的家庙很大,一个健妇带领卫含章绕过几道弯,才被引入一间厢房,终于见到了卫含月。
原著中故事的最开始,就是男主卫恒长女出事开始,也是江氏这个女配退场的第一步。
卫含月今年十八岁,本是娇艳欲滴的年纪,此刻却犹如一朵枯败的鲜花,唇色惨白半躺在榻上,脖颈一道恐怖的青紫,即便如此,依旧能看出她生的很美。
“阿姐…」卫含章坐在她身边,轻声道:“我是冉冉,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