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更逼迫了,想要用话压垮她的神经,却偏偏不挑明,只留给她余地自己体会。
她被他所触之处,终于不再是一种陌生感和憎恶交叠之下的排斥,而是隐隐的扇动,埋伏着,想要跟他来一场皮开肉绽的痛快打斗。
哪怕同归于尽,在所不惜。
她此刻真想将邵梵的耳朵咬下来,不然她该怎么发泄。
不行。
她告诉自己,不行,要忍。
邵梵的手自她腰下顺上脖子,感知她鲜活跳动的脉搏,看着她的神情,得逞地哼笑了一声,将她往岸里搡了一步,擦过她的肩膀和发梢往前走去。
夕阳已经落幕,他牵着马,身上所穿的深色素衣一同沉入暗中,若无其事地道,“累了?要不要回去?”
赵令悦点点头。
“我累了。”
她身心俱疲。
但还不想认输。
*
清明。
宋兮装了马轿,带她去祭奠赵将军墓,一路上茶花被雨打的残瓣断枝,细碎的花瓣凋谢在泥地,反而更加潋滟。
到了林中,宋兮已经提前找好了那颗老桦树,他跟其余三名侍卫将她围着送到了衣冠冢前。
“赵姑娘,这就是了。”
说罢,燃香一把,自己先拜了拜赵老将军,秋明在地上铺好垫布,引赵令悦跪下,将包袱里叠的纸钱、元宝串串都拿出来,此外还有个箱盒,里头放着些食物。
宋兮要搭把手,跪在坟前的赵令悦忽然道,“那是我亲手做的糕点馒头,让我自己来吧。”
“好,赵姑娘请便。”
宋兮将盒子递给她,可那眼睛还时刻注视着,不曾断离过一步。
她将那些尚软的馒头和花色点心在石梯前排开,形状长长短短有些丑陋,宋兮憋不住笑意,咳嗽,“赵姑娘有心了,这做的真挺好,颜色五花八样的。”
七天前,秋明发现送来的值钱东西丢了几样,便说府中进了贼,哪里会知道是赵令悦用完偷的。
她一大声嚷嚷,为了防止那日别人乱找搜查出来,赵令悦当机立断便装晕过去,将计就计。
她想跑,能出门的办法便只有祭父这一条,得先教周围人对她的外出放低戒备……
此时,赵令悦读了一遍石碑上刻下的字,记下了这个陌生人。
她顶替了他女儿的身份,阴差阳错替他女儿祭奠,赵令悦对他也没有恶意,在死人面前,远远比应付活人更轻松。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孝头,周围便也安静下来,只有被火吞化的元宝发出噼啪的泯灭声。
回去府衙的路上经过一条村子里的集市,一群外地流浪来的难民四处游走,见宋兮他们几个人模人样的,便跟了一路。
宋兮让手下分掉了备在马上的干粮。
其中一人抱着一麻袋子的猫在窗外问,“买猫吗?买猫。买猫。”
赵令悦存着好奇,掀开布窗,下顺,一种难言的恶臭和荤腥便混着一股巨大的馊味儿传过来,将她熏到脑袋发昏。
眼前闪进一方白点降落在她身上,就被秋明挡在了眼前。
是一张字条。
秋明没察觉这细节,见他脏的不成样子赶忙护着她说不买。
宋兮跟那几个侍卫还绕在丐帮里散财,瞧他疯疯癫癫的,让人过来将他带到了路边,给碗饭吃。
赵令悦脸色有些不对劲,秋明以为她是被吓得,忙扇风端水,被赵令悦摇头婉拒。
她只是静静地将手揣入袖中,闭眼假寐。
夜间,赵令悦仔细听屋内动静,确定秋明已经睡着了,光脚下床到窗前,悄悄背过身,将悟在胸口的字条打开。
字条浸泡着浓厚的酸臭和她胸口发的细汗,早已发黄,弥漫着一股发酵的馊味儿。
白天她将它藏在最贴身处,忍得极为恶心,时刻被这张汗软的纸条所凌迟。
她屏住了呼吸,借着窗纸外漏进的一点月光,才能勉强分辨那些化开的字。
“左思峡大人之徒钱观潮,妄与郡主于林中一见,请郡主凭渡鸦听讯,与臣共谋归路。”
第15章 夜桂嗅浓(一):渡鸦北方短暂的雨季过后,又是一个常州的艳阳天。
这几日常州军民夜以继日地卸运船中货物,停在常州河岸的六艘粮船一空,宇文平敬手底下的人,与建昌来的几位押运官便也清点着船员人数,预计趁着这艳阳天打道回府。
宇文平敬望着他们装点包袱,像来时那样还原回去。
"寥寥数日一刹而过。本侯走了以后,你切记要守好粮草,莫要堆放在军营管控之外的地段,哪怕是腾出人住的地方,你自己睡大街,这粮草也得放在眼皮子底下,叫你的手下日日夜夜摸着草堆睡觉。"
“侯爷,我清楚粮草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