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少了, 总是盯着他发呆, 消息虽然也回,说话语气和从前没什么不一样,但霍应汀就是能感觉出裴煦情绪始终不高。
像一汪被人忘记的泉, 渐渐变成死水,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死寂。
这一天中午,霍应汀让医院把餐换成了排骨汤。
裴煦来陪他吃饭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同他说自己最近看的一本书, 微微弯着的唇角张合,说着某个地方的人文历史,一心只想把自己伪装成正常的样子,对霍应汀的试探一无所知。
一顿饭从头到尾都没碰排骨。
下午两点,霍应汀躺下午睡, 裴煦等他睡着后弯腰吻了吻他的唇,然后离开。
门被轻轻关上后,霍应汀睁开眼睛。
他看着被空调风吹的晃动的窗帘, 目光里是化不开的浓重。
今天提起的那本书,裴煦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看过了。
还是霍应汀亲自帮他收拾放入书柜的。
他的裴煦有事瞒着他。
霍应汀坐起来, 神色不明,给他爸去了个电话。
“爸。”
“应汀?今天身体怎么样?我和你妈晚上过来看你。”
“没什么事儿, 明天拆线,后天就出院,不麻烦你和妈了。”
“那好。”霍朝明应了一声:“找我什么事儿?”
“Leo和我说了那天国内发生的事, 他和我提了一嘴,说裴煦来找过您?”
霍朝明沉默了一阵:“他手上有肖洛两家的罪证, 有你查的,也有他自己收集的,但交上去上面调查核实取证都需要时间,当时时间紧迫,小裴来找我帮忙打点。”
“嗯。”霍应汀低下头,手轻轻捻着床单,“然后呢,肖洛两家解决了,裴家呢,他的决定是什么?”
霍朝明不由感叹儿子的一针见血,叹了口气,终于把存在心底几天的话说了出来:“应汀。”
“爸。”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
“爸和你说过,裴煦的人生轨迹和你大不相同,你很难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而你的帮助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负担。”
霍应汀当时不以为意,但经历了这么多,他不能再否认这一点,他艰涩:“是,我明白。”
“其实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但因为你的出现,致使他让步、改变自己的原则,让事情偏离轨道,进而发生像今天这样绑架的事。”霍朝明说,“这看起来是因为你的介入而造成的,对吗。”
霍应汀吐出一口气:“嗯,是我没处理好。”
“但他不这样觉得,他只会觉得一切的源头是他自己,是他害了你。”霍朝明有些不忍,“我和你妈妈没有那么大的度量,就算知道他也是受害者,也不可能在你因为他而被绑架的时候还能对他保持绝对的冷静,但那天裴煦来找我们商量对策,面对我们的时候的自遣......让我都觉得他对自己太过苛责。”
霍朝明犹记那天裴煦到霍宅时死气沉沉的样子,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只有在提到霍应汀被绑架时和不停向他们道歉时才有几分情绪波动。
连他都于心不忍。
霍应汀恍惚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遣”这两个字的含义。
“应汀,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的,爸相信你懂这个道理。这是裴煦自己的选择,那天他和我说......”
“爸......”
霍应汀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不敢去听接下来的话。
但霍朝明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他说:“裴尚川手上不干净,做贼心虚的时候不少事私底下过的都是裴煦的名......从裴煦成年开始就是。裴煦明确表示他会让裴家人付出代价,但拔出萝卜带出泥巴,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所以他是觉得我们迟早会分开?那他这些日子其实一直都是在想要......离开我?”
霍应汀连“分手”这两个字都不敢说出来。
“爸不清楚。”霍朝明说,“当时裴煦告诉我,在你回国后会尽力弥补你,然后让所有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我和你妈妈都说不至于这样,但他态度已经很坚决......我们都以为他做好了决定要和你分手,但那天在机场,他又来了。”
“他说过会来接我。”霍应汀语气坚定。
霍朝明安抚着自己的儿子:“所以我想,他应该也非常挣扎。”
“应汀,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但作为你的父亲,在经历了差点失去你这件事后,我必须在任何事上都小心再小心,做出最有利你的决定。”
“您想说什么。”
霍朝明顿了顿,说:“这次绑架我能帮你们打通关系,但绝不可能从法网里捞出一个被判有罪的人,一旦裴煦不能全身而退,你们就不会有未来。你也明白,眼下和裴煦分手是最理智最有利于你的决定,对吗?应汀,爸妈希望你好好的,你从小就让爸妈骄傲,本不用经历这些,我和你妈妈本来也不用如此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