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看不清这位诡神的面容,程晚吟却莫名产生了这种冲动。
好似在她看来,那象征着喜庆祥瑞的红轿不是轿子,而是一口巨大的棺材。
而她在眼睁睁目睹对方步入铅棺。
随着王槿之入棺,这个世界的颜色也越加丰富起来。几个穿着五颜六色官袍的扁平纸人手捧着花篮、香烛、纸钱等物品,从那个轿子后方走出,扯着嗓子喊。
“阴官上路,生人勿近。”
“阴官上路,生人勿近……”
它们数量刚好与城墙上的女官头颅一致。人人皆面色苍白,画着厚重腮红。无论是相貌和身高都看不出它们之间的差别。只从她们每走一步就将手中物品丢在地上的行为中看出:它们并非活人。
香烛、纸钱啪嗒啪嗒掉在地上,而那些活尸却仿佛活了过来般,站在黑雾中接着那些香烛纸钱,不时地弯腰致谢,好似一副诡异的默剧。
由纸扎成的一条长龙从道路的两边缓缓延伸至前方,绵延百米。最终随着纸人们前行,汇集到轿子旁,再绕到官轿的右侧——竟将漫天的红雪覆盖,徒生白茫茫之色。
就在城外那些人还在踌躇观望之际,这些纸人仿佛心有所感般齐齐转头,看向了城门之外。而那些穿着官袍的几个纸人更是犹如有灵性般,注视着众人。
“阴官上路,生人勿近。”
那些离城门最近的那几人刚一探头,就目睹了这诡异至极的一幕,差点吓得魂飞天外。
————
京城的人大都知道右相失势了。
储君被废之后,原本得意没有多久的相府便被抄了。
到处都是被砸碎的瓷器,各种珍贵摆件小的已经搬空,大的砸了不少,珍藏书籍也被扔了个满地。
王槿之被旁边什么晃到了眼睛,顺势望去,便见原主收藏的那株高大的南海珊瑚耸立在一边。或许是其体型太大,迁移不便。砸了又觉可惜,便留了下来。
同时留下的,还有嵌在墙壁里不好抠掉的夜明珠,颗颗如同拳头大小,宝光四溢。
王槿之环顾一周。之前光顾着制衡那位诡官,她没有留意此处。
等回过神关注这边时,王槿之才发现原本府宅里的众多奇珍异宝已经不知所踪。
唯有藏书完好无损,未曾缺损一本。
怎一个惨字了得?
王槿之:“……”
[真是可笑。]
[以文入道的世界……]
[作为群官之首的女帝竟不珍视书籍,反而喜爱黄白之物。]
王槿之看了一眼这根本没处下脚的相府,又看了一眼正坐在外面大堂里守着自己身体发呆的王雅,起身沉默片刻,撸起袖子收拾起来。
王雅听到声响,转眸看见刚刚还毫无声息的母亲“活”了过来,鼻子抽了抽,委委屈屈道。“娘。”
“哭什么?”王槿之停顿了一下,将桌上的圣旨揣进怀里。
“上面那位活不久了。”
“你与其守着我,还不如去二殿下那里获取一份从龙之功。”王槿之掀了掀眼帘。
虽然为了不让爱人发现自己早就死了,继而察觉到自己代替她牺牲之事,王槿之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恶有恶报的坏结局。但也没想到这狗皇帝这么狗?!
更没想到“因原身受贿,而与原身关系变得一般”的王雅竟然会守着她不走!
“玄真。”
王槿之弯腰将地上的那些藏书一本本捡起,把那些散落的瓷片归拢到一起,劝王雅道。“娘不可能守你一辈子,地位权势那些要你自己挣。”
王雅起身帮忙一起捡书。王槿之见她帮忙便不捡了,将那些书摞在一起,起身走向书架,问道。[系统,你能帮我意识清醒多久?]
系统:[两天。]
[够了,时间足够我把咒人血引回南王朝了。]王槿之嗤笑,忍着灵魂带来的撕扯般的疼痛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就是故意的。]
[我可以把咒人血引到无人区,但凭什么?]
[我姐白死了吗?其他人白死了吗?]
[她们敢让那么多人替她们死绝,就该自己承担后果。我可不是像我姐那般的好人……]
第166章 诗定江山
方思远领旨过来抄家, 忽然拢袖驻足,眼神落在屋内忙碌的两人身上。
王槿之伏案提笔写字。
除去老气朝服的她只着一件素色长衫,头发用玉簪高高挽起。脸上未施粉黛, 五官却更显清俊淡雅。
这样的人物本该翱翔于云端, 却在与储君相斗中两败俱伤,自毁前程。现如今,不得不和家人亲自动手处理这些琐事。
方思远看罢,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惋惜之情, 只觉世事无常。虽她和王书谨同为敌对关系, 但看对方晚景悲凉,难免有几分兔死狐悲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