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瑜蜷缩着,用力地揪住阮知秋的外套,像是抓住了他的救命稻草。
阮知秋无法想象,这些年的时瑜究竟经历了什么,一波三折后。几乎击溃了他全部的防线。
“好了,不哭了。”阮知秋把他扶起来,稳住他的肩,又忙不迭地喂水。
时瑜累的没有力气动弹,就着阮知秋的手连喝了好几口,水温正好,时瑜的意识也渐渐回拢。
“对不起,我这些天不应该跟你较劲。”阮知秋声音不大不小,时瑜听得一清二楚,却如平地起惊雷般,他的心不可控制地颤抖了几下。
阮知秋很少给人道歉,话说出口时甚至有些生疏。
他捏着柔软的纸巾轻轻地擦拭着时瑜脸上的泪痕,“别哭了,再哭可要变丑了。”
“丑了正好,你也能少看我几眼,省的每天都围着我转。”时瑜小声地嘟囔着,但是任由阮知秋摆弄自己。
“你也知道我每天围着你转啊?”阮知秋佯装生气道,声音却刻意放柔和了许多,“算你还有点良心。”
时瑜嘴一撇,眼泪又涌了出来,阮知秋慌忙抱住他,像哄孩子似的一下下抚摸着时瑜的背。
“阮知秋,我好累啊。”时瑜把脸埋在阮知秋的肩窝里,无声地流着眼泪,“我真的好累。”
“我好怕拖累你,我好怕他们那些人来找你麻烦。”时瑜喃喃道。
阮知秋拧起眉,本想开口问问时瑜“那些人”是谁,但是他看着怀里的时瑜,料定了问再多他也不会说。
他的时瑜就是太能抗事了,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到头来不仅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阮知秋知道他不能逼时瑜,只能悄悄地、不知不觉地把时瑜从死胡同里往外拽。
“好了,没事了。”阮知秋温声道:“阿姨快要做手术了,她现在什么都得靠着你,你可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以后还有很多场‘硬仗’要打。”
时瑜吸了吸鼻子,垂着眼睛点点头。
“我已经派了人手二十四小时在阿姨的病房轮流值守,阿姨的安全问题你就不要操心了。”阮知秋轻抚着时瑜柔软的头发,用下巴摩挲着时瑜的发旋,“等阿姨做完手术,我就给阿姨转院,转到我名下的私人医院去,那里的条件比这儿好上许多。”
“也安全许多。”
他早就猜到时瑜为何丢下工作不做,慌忙火急地跑到医院里来,为何又在没在病房看到方冉时几近发疯。
家人是时瑜的软肋,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时瑜的软肋。
毕竟,时瑜也是他的软肋啊。
若是时瑜正出了什么事,他定是不愿意独活。
时瑜闻声猛地抬头,将落未落的泪水在他抬头的那刻顺势而下,“你......你说什么?”
他想拒绝,但是阮知秋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这件事就听我的,把阿姨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我已经咨询过医生了,阿姨的情况虽然复杂,但是手术完成后积极配合治疗,痊愈的几率也是很大的。”
“你和时瑾不是一直盼望着阿姨好起来吗?”
时瑜的目光躲闪了一瞬,“可是......”
“可是什么?”阮知秋试探地问道。
“可是,我不能总是麻烦你啊。”时瑜用额头抵住了阮知秋的胸膛,“你对我实在太好了,我真的偿还不起。”
“偿还?”阮知秋目光微沉,“我需要你偿还什么?”
时瑜在努力搜索着字句,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他想了很久但是都想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只得说:“阮知秋,你不明白。”
阮知秋钳住他的手腕,迫使时瑜与自己对视,“把话说明白一点。”
“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时瑜咽了咽口水,眼睛里氤氲着水汽细碎的哽咽声从他的唇边滑了出来,良久,他才沙哑道:“阮知秋,你别逼我了。”
“离我远一点。”时瑜咬着下唇,过了好几秒才松开,下唇的牙印清晰可见,“你不要卷进来。”
“好好过你的生活。”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空气里的一粒尘埃,浮浮沉沉,没有定数。
阮知秋叹着气再次把时瑜搂进怀里,“真傻。”
“你不希望我卷进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有能力自保,而且能把你,把方阿姨,把时瑾全都从泥潭里拽出来?”
阮知秋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仿佛是突破了层层屏障,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无法堙灭的痕迹。
“我不想拖累你。”时瑜的声音闷闷的,“我不值得你这样。”
“小鱼!”阮知秋加重了语气,“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阮知秋一直没有告诉时瑜,在他离开的这几年里,他曾无数次向他们共同的朋友打听他的下落,可是时瑜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有时候阮知秋都有些恍惚,他甚至不确定时瑜是否真的在他的生命里存在过。时瑜离开淮临的那一天,阮知秋的心也跟着时瑜一起不知飘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