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没能敢去问,关乎时蕴心底最深的黑暗是什么。以及时蕴那么怕黑,苦苦隐藏地不让他知道的事情是什么。
时蕴眼角挂着两行清泪,一个劲摇头,他牢牢抱住盛璨的肩膀,锁住他的腰身。他不想说,也没谁能让他说。
盛璨一直都是抗拒问这个问题的,所以不论他去到哪里,都会下意识地多看看更加明亮的地方,因为时蕴真的喜欢。
他习惯藏身于黑暗,习惯用最冷漠的姿态伪装。敲不断的骨,可这时,他的脊背一下塌了,盛璨上半身躬下来,他拿过旁边的一条领带,捆在了时蕴的耳畔,又在他耳边呢喃:“来亲我,来摸我,来抱我,你在黑暗中看看,我是谁?嗯?”
时蕴情事中,一向狂暴,盛璨未必能招架,但他素来喜欢。
时蕴顶着满眼的黑。屋外狂风骤雨,暴风摧城压寨,他内心黑暗燃烧着的欲望烧到极致,以恨不能撕碎的力道撕到身下人盛璨身上,他呼吸又喘又急。
黑的,眼前全都是黑色。摸不到的黑,黑色的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黑?
太黑了,真的太黑了。
盛璨仰头承受时蕴极端力道的亲吻与撕咬,他看得见面前人隐忍的眼神,却望不见他心底去,他记得最后一次。时蕴捞着他膝弯靠墙,他浑身都找不到着力点,全部全部都只有眼前人时,时蕴才堪堪恢复清醒,并且咬住他的嘴唇呓语:“我妈妈,她要杀我。”
盛璨本来想,就只是这样?
后来,他又在对方无尽的冲撞中失魂落魄,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时蕴又说:“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冷静?我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吗?”
“连你……连你都不想管我!!你又要不管我吗?!”
时蕴发了疯地折腾盛璨,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好像自己就是这样,一边清楚地别扭又一边死死地拧巴,他愤怒地揭下领带,又对上那双心驰神往的眼睛,心中,眼底,那漫漫无边的荒原,塌了一片。
时蕴发现,是这辈子好好地活着,又不是上辈子可怜地死了。
他放轻力道,又揽着人的腰好好温柔地放下了。盛璨跨在他腰上,脑子昏昏沉沉,沉钝不醒,总感觉不对劲,他勾住时蕴的脖子索吻,那仰头的模样诱极了,他说:“没想不管,但眼盲,做不了事,会被人笑,我……”
盛璨闭眼,他摇晃着时蕴的身体,仿佛内心的某处别扭随风消散,心底漫长无边的悸动一瞬拔高而起,他靠在时蕴的肩头喘息,说原本想死把心脏送给你,但是因为不配型,所以放弃掉了。
时蕴给他勾到不行,手钳住了他的细腰,卡得紧紧的。他又听盛璨说可我也不想你植入别人的心脏,那样我很不喜欢。因为你是我的,你哪哪都是我的。
抱怨细语的声音让时蕴有一下下的心软,可他还是把人往死里弄,仿佛这场情事如屋外骤起的狂风般,一下迅疾,一下温柔如风。他们之间极少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但是时蕴想起多年前他们吃过的那顿晚饭,他记得,碗没有洗完。
他无法得知他死后盛璨如何,但他知道,对方很孤独。有时他感觉,对方凝视他,像是在凝视一片坍塌的世界。
时蕴最后抱着盛璨去了最里面的房间,两个人心贴得很近,身体相缠。
他问:“去医院,好不好?”时蕴逼着盛璨答,不答应就不给,盛璨哭得可怜,颤颤点头,却又使劲勾着人的颈子不放。
……
隔日下午,盛璨才醒,他打了个大哈欠下楼。模样看上去睡眼惺忪,眼角哭红的痕迹非常明显。身上披着一条小毯子,一身简单的家居服显得他身形削薄。
盛璨总感觉时蕴还在,自己还浸在昨天那场幻情春雨中没有挣脱。
他很需要放纵,但他连烟都不想拿了。
原先的那块大空地后几百米,就是时蕴买的三层大复式。
周遭住户不多,盛璨蹲下来,随意拈了片叶子逗池塘中肥硕的金鱼。大雨过后,一切草木如初生,翻绿的新叶缀着小小的水珠。远处是一片湛蓝,澄空如洗的感觉在这一刻具象化。
江城入秋了。
盛璨打了个哈欠,时蕴端着杯热牛奶过来,脸上挂满歉意道:“啊,抱歉,疼不疼?”
盛璨甩手就是一耳刮子,却半途中止,没力道:“你还有脸问?”
时蕴笑得春光灿烂,“抱歉啊,下回不会了。”
他扯草地上的嫩叶,“……阿璨……”
“嗯。”
“阿……璨……”
“嗯。”
“阿……璨……呐……”
“嗯。”盛璨没觉得烦,他起身时身后一阵剧痛,时蕴赶忙扶住他,让他稳稳靠在自己身上,说:“下次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