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老妇拉扯着一个一两岁的幼儿,日头未出便随着村中汉子一同去港口扛大包赚铜板养家糊口。
将虎子系在前面怀中,肩上好扛大包。
世子爷你瞧老妇有什么不同,是不是左肩更宽一些。”
武云海不知这老妇人同他说这些作甚,视线触及到老妇人的左肩,确实比之右肩更宽。
“这是我扛了十年大包造成的,日头落下,我回到村中还要挨家挨户地询问他们有没有活计需要帮忙的。
你知道我帮旁人浆洗衣物缝补衣物能拿到多少铜钱吗?”
姚老夫人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月他们给我两个铜板。”
武云海一愣,两个铜板。
他丢给街边的乞丐都比这儿多。
不过她与他说这些作甚,是希望能引起他的怜惜之心吗?当真是可笑,他堂堂世子爷怎么会去怜惜一个卑贱的农妇。
姚老夫人还在讲述着她如何含辛茹苦地将虎子拉扯长大。
虎子又是如何争气地从军当上副将的。
武云海听得一怔一怔的,尤其是姚老夫人说姚副将几次历经生死遭受的那些罪。
让他连想都不敢想。
但是他不能否认姚副将是个有血有肉有血性有担当的汉子。
他能从一个泥腿子走到今天的地位能受如此多的兄弟敬重,都是他以命换命换来的。
姚老夫人还说了许多姚副将成婚之后的事儿,还讲了姚小夫人前几日刚刚诞下麟儿这件事。
本来姚家是大喜的日子,可是因着他,这个好不容易苦苦支撑由尘埃中挣扎着站起身来的家,就差点毁了。
“世子爷,我虎子比你大上几岁,他却没有你那般金贵的命,在你们眼中我的虎子生来低贱。
可这不是你们要他命的理由,我从不觉得我们比你们轻贱。”
武云海不知为何他心头涌上愧疚之意。
在此之前他还在怨恨那个险些被他杀了的汉子。
若不是因为他,他也不会被爹丢进京中营。
可现在他恨不起来,若不是他姚副将现在应该回到家中抱着刚得到的麟儿一家团聚。
而不是躺在营帐中生死不知。
“我……我没想过要杀害任何一个人,我……我只不过是想要教训教训他……”
第232章 本将惯不会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昭看着低垂着脑袋,声音中带着歉意的武云海。
她知晓姚老夫人为何会问武云海那么多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你若上来指责他的不是,他或许会不屑一顾。
在许多世家子的眼中许多人的命都不是命,杀一个人与杀一个畜生无异。
他们生不出怜惜之心,更不会去想这个被他们杀掉的人是谁的丈夫谁的孩儿又是谁的爹。
他们这一生中做过什么,是恶人还是好人或者是有功之人。
在他们眼中这个人只是个出身低微,可以任凭他处置生死的低贱之人。
如今武云海听到了这些,他若还有点良知就会生出愧疚的心思。
若是没有刚才姚老夫人的那一番话就是浪费口舌了。
显然武云海还没有烂到骨子里。
姚老夫人不再说话,武云海内心却是极其的煎熬。
若这老妇人打他一顿骂他一顿,他都比现在好过。
可这老妇人越是对他不闻不问,他越是心里难安。
“楚将军、姚老夫人,姚副将的医药费我来包,你们要多少银钱我来赔。”
姚老夫人起身对着武云海说道:
“还请世子爷去看一眼我那被你重伤的虎子吧。”
明明姚老夫人的话很平淡,却让武云海升起一丝愧疚来。
从她的讲述中不难听出,姚副将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姚副将若真因着他的失手死了,现在他眼前的这位老妇人怕是也没了。
那个刚刚诞下孩儿的小妇人又该如何度日,是与她婆母一般拉扯着幼儿长大。
还是追随夫君而去。
越想武云海心里越不是滋味。
沈昭看着愣神中的武云海,上前踢了一脚。
“还愣着作甚?怎么不敢去看被你险些害死的姚大哥。”
武云海慌忙起身,“不是。”
沈昭同武云海一起进了帘子后面的内室。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
沈昭肉眼可见身旁的武云海瞬间苍白了脸。
他的一双手都在颤抖。
不知这是想到了什么。
姚大哥此时还在昏睡着,因着失血过多伤势过重。
他面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命不久矣。
姚老夫人轻柔地唤着,“虎子,楚将军来看你了。”
昏睡中的姚副将毫无反应,姚老夫人忍不住又落下一滴泪。
沈昭对着武云海的腿就是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