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问题猛地砸向了陆熹朝,而那最后一句,宛若恶魔低吟久久地盘旋于他的耳边,挥之不去。
陆熹朝摇了摇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抬起头执拗地看着程天,他张了张嘴,断断续续地开口:“但是你……抄袭……不对……”
“抄袭?”程天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言论,没忍住嗤笑一声,“你有证据吗?你凭什么说我抄袭?”
“你……看过……我的画……”陆熹朝吐字很慢,而且断断续续的,而且光是挤出这几个字似乎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了。
他现在说话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孩,不,或许小孩说话都会比他更加流利。
此话一出,程天盯着脸都涨红了的陆熹朝,笑意越发浓郁了起来:“所以呢?还是那句话,你有证据吗?”
见陆熹朝答不上话,程天的眼底闪动着诡谲的光芒,“看来你也没有证据啊……”
像是低低的喟叹,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然后忍不住轻笑一声:“那你哪来的勇气找我上门对质的啊,陆熹朝。”
陆熹朝被他这种有恃无恐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从随时背着的小包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沓照片,摔在了程天面前的地上。
照片散落一地,全部都是对方近年来参加各大比赛的作品,都取得了不斐的成绩。
旁人看不出来,可陆熹朝看得出来,这些画里大多都有这几年来他家里那些没有面世过的作品的影子。
那些画除了庄叔和家里的佣人,就只有程天看过,他完全就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免费的素材库。
难怪这些年对方这么积极地往他家里跑,他还傻傻地以为对方是关心他,原来……对方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要利用他!
陆熹朝气得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情绪,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下一秒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
程天看着那一地的照片,眼底还是不自觉地浮现出几分慌乱,听到陆熹朝的质问以后,他也有些破罐破摔了,冷笑一声:“不然呢?我难道就是贱得慌吗?巴巴地上赶着热脸贴你的冷屁股?”
“陆熹朝,你不就是比我会投胎吗?论技法我不比你差,论努力我也绝对远胜过你,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有你在的地方我就永远要输你一头!”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在楼道里扩散、回响、最终消散。
“你……原来是……这么、看我吗?”陆熹朝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事实上,今天上午接到组委会那边打来的电话时他最开始都以为这只是一个误会,师兄和他的作品高度雷同?怎么可能会是抄袭呢?
他绝对不可能抄袭,师兄也肯定不可能抄袭他的,这大概率就是因为巧合而已。
可是看到程天在微博上发的回应,他突然就有些不确定了。
他不傻,不可能看不出程天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那么温柔热心的师兄,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陆熹朝和程天都是从小就跟着路安年学画的,程天长他六岁,他去画室的时候对方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油画天才了。
路安年平日里事务繁忙,不可能手把手地教陆熹朝,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注意到他的各种问题和需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陆熹朝可以说是被程天带大的。
在他看来,程天比他的亲哥哥还要亲。
可是对方却说出这种话。
到底为什么?是从什么时候起,师兄对他产生了这些怨怼?他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才会惹得师兄这么生气?
“我……哪里、做得不对……才让你、这么生气?”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可以……改……”
“陆熹朝,你还不懂吗?”程天愤恨地盯着这个到现在还认不清状况的师弟,对方的天真就像是一把利刃,把他的心口划得鲜血淋漓。
没错,他嫉妒,嫉妒陆熹朝的家世,嫉妒他的天赋,更嫉妒他这份被保护得过好的天真!
“你只要存在着,就是对我的挑衅!”
“当初那场车祸你怎么就没有一起死在里面呢!”他咆哮着说出了潜藏已久的真心话。
陆熹朝脸上的血色在这一刻退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也是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会碎掉了。
他咬着牙,仰头看着程天,一字一顿地开口:“之前的画……可以……不追究……但是……这一幅……不行!”
这一幅对他的意义和其他所有的画都不一样,是赵别枝把他从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拉了出来,那幅画里面承载着他对赵别枝特殊的情感。
所以,他可以原谅程天以往的所有抄袭,但唯独这一幅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