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展了展袖袍,道:“王沖,你上前来。”
“敬诺。”王沖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
嬴政道:“你来看看,这些私通勾连的移书之上,可是你们王氏的宗族印信?”
胡亥恍然大悟,原来是宗族印信!
每个大宗族,都有自己的宗主,简单来说就是自己的家主,家主又有自己的印信,就仿佛玉玺一样,印信代表着家主的身份,但凡有重要的文书需要发布,便会由宗主亲自盖上印信。
宗家的印信收藏的十分隐蔽,也会故意在印信上打残作为防伪,可以说除了宗主之外,没有旁人能用到印信。
怪不得嬴政会连夜拿人,原来李斯找到了如此强有力的证据,但凡通敌的信笺上印信是真的,那么王绾的罪名便跑不了的!
王沖乃是王氏的嫡系,他自然见过印信,可以分辨真伪。
王沖上前,拿起移书展开来阅读,不由睁大眼睛,道:“这……打残的位置是真的。”
印信盖在移书上,边缘有些断断续续的擦破,那并不是真的磕伤,而是故意打残。
古人用印,都讲究打残,打残是一种时尚。
王沖一眼便分辨出了打残的地方,道:“每次家主遴选之后,都会由当选家主打残印信,这些缺口无错的,绝对假不了。”
王沖回头瞪向王绾,道:“我只以为你权横了一些,没想到你真的贪心不足,竟与夜郎勾结?”
“老臣没有!!!”王绾大喊:“冤枉!老臣真的没有!这印信……印信虽是真的,但移书老臣从未见过!从未见过啊!”
廷尉李斯道:“王相,这移书上的字迹,难道不是出于你手?”
王沖被他一提醒,这才注意到,移书上的字迹也是王绾的手笔,他见过王绾的手书,分毫不差。
王绾道:“不是老臣所写!!陛下你要相信老臣,老臣对大秦忠心耿耿,怎会勾连夜郎啊!”
字迹加上印信,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了。
王绾突然指着王沖,道:“是你!是你勾连夜郎,想要嫁祸与我!!你也是王家的人,是你偷偷盗走了印信,模仿我的手书,对也不对?!王沖,你竟如此害我——!”
王绾突然暴起,便要去抓王沖,王沖武艺不错,向后躲闪,王绾根本抓不住他,虎贲军立刻上前,将王绾押解。
王沖啐道:“老头你疯了罢!谁陷害你?我一直在边疆,多年不曾回来,前日刚到咸阳,如何能偷盗印信,还模仿你的手书!”
公子将闾立刻站出来,拱手道:“君父明鉴,王沖一直跟随在儿臣身边,驻守北疆,儿臣与王沖数年不曾入咸阳,绝不可能是王沖构陷丞相。”
嬴政淡淡的道:“我儿不必着急,朕自然相信。”
公子将闾狠狠松了一口气,对王沖打了一个眼色,王沖这才拱手道:“方才卑将言辞失态,还请陛下降罪。”
“无妨。”嬴政摆摆手。
廷尉李斯道:“除了这等铁证之外,夜郎国女还招认你收受夜郎贿赂,这是名录。”
寺人将名录展示给王绾来看,王绾被虎贲军押解着,动弹不得,眼睛快速浏览,颤声道:“这……这……”
嬴政似乎有些乏了,用手肘支着案几,道:“王相,可有此事?”
“这……”王绾支支吾吾,道:“的确……的确是有一些,然……”
王绾理直气壮的道:“这些都是夜郎送来的贽敬之礼,这在政事堂都是不成文的规矩,所以老臣才收了。”
“哼。”嬴政冷笑一声,道:“收受贿赂,乃是朕的章台宫中政事堂,不成文的规矩?甚么时候有这样的规矩,朕如何不得知?”
王绾被嬴政的语气吓得哆嗦起来,仿佛筛糠一般,他已经是秦廷的老臣了,知晓嬴政的脾性,嬴政此人,越是生气动怒,表情看起来便愈发的平静不见波澜,便比如眼下。
王绾挣脱开虎贲军,颤巍巍跪在地上,他虽害怕,却不能承认收受夜郎的贿赂,连连磕头道:“陛下明鉴,这……这政事堂的卿大夫们,多多少少都会……都会收一些贽敬之礼,均是稀松平常之事。”
他这么一说,在场卿大夫均是一头的冷汗,有的人用袖袍擦汗,有的则是硬生生克制住瞪向王绾。
“是么。”嬴政轻飘飘的道:“看来是朕的不对,朕对政事堂的管教,实在太松散懈怠了,那从今日起,便查一查,看看谁还将收受贿赂,唤作贽敬之礼。”
“陛……陛下……”王绾颤抖的道:“老臣知罪!老臣知罪!但老臣决计没有私通夜郎啊!老臣可以对天起誓,对大秦,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