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呼啸而来,灯光明灭,刺眼的鲜红,如同手术室此刻的灯烙进池然心底的恐惧。
要是江时救不回来怎么办?
江时...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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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手术室红灯熄灭。
江爷爷颤颤巍巍上前,医生解开了口罩,脸上露出了疲惫后稍许欣慰的笑,江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池然才像是从冗长的一场噩梦中惊醒,顷刻泪湿了全脸,干涸的眼眶被咸湿的泪水刺的裂开般的疼,崩溃流泪时看见身后打开的手术室,江时被推了出来。
他下意识起身想冲过去,腿软的摔倒在地,而在江爷爷苍老的面颊上有水光一晃,上前摸着江时没有血色的脸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清晰地意识到,他差点害死了江时这个事实。
池然从地上爬起来,江时很快被医护人员推着离开,他只能远远地跟着,视线模糊,
江时闭着眼,安静而苍白地躺在那里,池然竟然快记不起几个小时前蛋糕店里,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满眼温柔的少年。
他哭着近乎眩晕,却一丝一毫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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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被推进了重症病房,需要观察一晚。
池然隔着江爷爷远远的距离,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凌晨四点,宣淑清赶到了医院,一向得体分寸的女人眼睛是红的,裙摆上凌乱的褶皱也来不及梳理,隔着仅能透进一丝缝隙的百叶窗,看着病床上的儿子,眼眶又红了一圈。
江爷爷一晚上情绪大起大伏,血压又高了,被宣淑清劝回去休息。
司机陈叔扶着江爷爷起身。
路过池然跟前时,江爷爷脚步顿了下,最后也只留下一句。
“..伤口处理下吧。”
老人的身影在池然又一次视线模糊中消失,眼泪好像永远流不干,明明心都痛的麻木了。
三个小时熬过去,早上七点,江时情况彻底稳定下来,转到了高级病房。
池然眼睛早已红肿不堪,只在头顶阴影笼罩而下时,才费劲的睁开。
一晚上两人没有过任何交流,池然想着要是江时妈妈可以过来打他一巴掌都好,可是没有,到现在,江时彻底脱离危险,宣淑清已经微微整理过自己,看向他的目光冷漠而平静。
像是最后挥舞起的镰刀,在池然身边再也没有江时保护的时候,快刀斩乱麻。
她说,“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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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然其实真的很胆小,也从没想过哪天要独自面对江时的妈妈,可这次,他没有害怕,所有的恐惧,都似乎在昨天那个晚上消耗殆尽了。
他只是麻木的跟在宣淑清身后,医院隔出的小片休息室,还是刺目的白,中间一张圆桌,他们对面而坐。
一份文件被放至池然跟前,掀开铁铮铮的现实。
“我就明说了,你父亲借了一笔高利贷,他拿着这笔钱去赌,想以此补上公司的漏洞,显然他失败了。”宣淑清近乎冷酷的示意池然翻开第一页,“最上面的数字,是你父亲欠赌场高利贷以及公司周转欠下的所有金额,这是一笔很大的数额,他还不上。”
池然空洞的双眼看着那团他数都数不清的数字。
“所以我直接点。”宣淑清一字一顿,“这笔钱我帮你解决,离开江时。”
指尖掐破早已血肉模糊的手心,池然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大脑是空白的,到刺耳的“离开”两个字,身体下意识抗拒摇头。
他不要,他答应过的,不会离开江时,遇到什么他们都不会松开彼此的手。
说好会去一个城市,读大学,租房子,养一条属于他们的小狗的。
明明他才许了这个愿望。
“我先前和你妈妈谈过,你知道我开了什么条件吗?”宣淑清忽然说。
池然眼底的湿意凝固,糊湿的眼睫颤抖着望过去。
“你爸爸当时公司已经出了问题,我能帮他,前提是我要她带你走,保证不会再和我儿子有一丝一毫的牵扯,还有,你以为你爸爸不知情吗?我其实找过你父亲的。”
宣淑清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他们都拒绝了我。”
池然瞳眸睁大,泪水湿了面颊。
“你的父母很爱你,为了你宁可牺牲几十年的心血,他们现在年纪大了,你想为了自己这份本身就荒唐不正常的所谓的“喜欢”,让你爸爸有牢狱之灾,还是想让你妈妈提心吊胆过着每天被追债再无安宁的日子。”
“...”
“以及...你还想让我儿子再为了你差点死一回吗?”
.宣淑清的话犹如最后的审判,池然彻底坠进不见底的深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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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然浑浑噩噩,宣淑清离开后,很快有人重新推门进来。
是送他回家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