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几乎连环境昏暗都遮不住傅匀浑身上下透露出的克制隐忍。
我问他:“怎么了,你看上去不太好?”
傅匀皱了皱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手在眉心揉了几下,“没事。”
“傅匀你要跟我说实话。”
他放下手偏头看我,眼镜上微微反射出了我现在的样子。
连我自己看了都觉得有些陌生,这个眉头皱得这么紧,看上去无比担忧且紧张的人是我?
我呼出一口气收了收心思,右手覆到他支撑在栏杆处的手背上,说:“今天来这里主要是我要来处理我的问题,如果因为这个原因你被过多影响了,我会很自责。”
宋历跟我说傅匀的病最忌讳信息素之间的恶意干扰影响,我虽不太明白,却也谨记。
“……来了一些Alpha,或许以为你是Omega,或许是……为了试我,明目张胆地想用信息素压制。说实话,乔浅,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但恶意涉及到了你,我不是很能坐得住。”
我垂眸看了一眼地面,余光从栏杆的缝隙中对下面的世界一览无遗。
很久前的曾经,我也是下面的一员。
酒吧门被关上,老板原本还坐在吧台边与人闲聊,这会儿已经不见人了。
我想让傅匀离开。
“这里的恶意还能是什么样,总之不会实际伤害到我,你不高兴什么?”
“不知道。”傅匀看了我一眼,带着我解读不来的情绪。
我始终相信任何事都事出有因,心里的疑团也越来越大——在我不知道的时间地点里,除了单方面遇见,我和傅匀到底有过什么交集,才让他如今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轻轻叹出一口气,我在他的手上轻拍了两下。脑海里一边想着酒吧老板从脖子延伸至衣服领口的那个纹身,一边拼命在回忆里寻找某些细节。
一点一点把当年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剖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几年都没和辛秋或者其他心理医生透露过一星半点。
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不甘心。
“傅匀,那些Alpha的信息素,是什么样的?”
——“乔浅?难为你还来看我,自己都还在住院呢。”殷柳靠在病床上,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将她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添了一层透明感,好像下一秒这个人就会消失了。
我被叶女士搀扶着站在门口,没敢进去。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殷柳见我们迟迟不进去,抿了抿唇后冲我招了招手。
“进来呀,我这里一天到晚来往的都是警察,快闷死了。”
我摇摇头想无声拒绝,但殷柳见我许久没反应,脸上露出的那种类似于遗憾落寞的表情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阳光正好,我和她两个人,我坐在床边,她靠在床上,一人手上挂着一个输液袋,聊了很多事情。
殷柳很开心,我从未见过那个看似高冷孤傲的学习委员露出过这么多表情,还是在发生那种事情后。
直到傍晚叶女士来叫我离开,她才有些念念不舍地停下了聊天。
拖着输液架往外走时,殷柳叫我停下。
“乔浅,停下,别回头。”她的语气里染上了一丝失落,“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可是没有人在遇到这种事情后还会和以前一模一样。”
她吸了吸鼻子。
傍晚的天空似乎也格外照顾这一幕,夕阳光正从窗口照进来,昏黄光线将我的影子拉得格外长。
我站在那里听殷柳跟我说话。
“乔浅,那晚在酒吧……我突然觉得作为一个Omega一文不值。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又怎样,能感受到一些普通人不能感受到的又怎样?烟味,酒味,阴雨天发霉的气息,热带雨林一般腐烂颓靡的感觉……让我觉得这个世界糟透了。
“可是我还是很谢谢你来看我。”
十二年前,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三天,我在医院和殷柳单独相处了一个下午,让我知道她并非外人看上去那般不近人。
我原来也和她道过歉的。
“殷柳……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不该翘掉晚自习,不该去过这个生日,不该……插手别人的事。”
那时叶女士在病房门口等我,我身前是她,身后是殷柳。
我看见叶女士捂着嘴泣不成声,听见殷柳跟我说:“没关系的乔浅,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你是因为正义,所以不要自责,也不要为我的事感到难过。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会跟你说的。”
那之后,我很少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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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匀说,信息素的感觉很难形容,像是阴冷地区发霉的地方,又带着一种雨林的潮湿。他的形容恰恰好和记忆里的冲击形成了某种反应,让我那一刻觉得当年的事又重现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