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久久的沉默。
“你的朋友呢?你总该有信任的人。”
降谷零的唇角带出些许弧度,却更像是自嘲:“我自己,算吗?”
“我这样的人,本就不需要朋友。”
降谷零说出这句话时,更像是喟叹。
这让那个声音难得地沉寂了一会儿,旋即问了下去——
“你应该还记得苏格兰,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明知故问。人是我杀的,叛徒就该有觉悟。”降谷零嗓音沙哑,呛咳着笑了起来。
“你有缜密的侦察机巧以及反侦察能力,你和苏格兰很熟悉,你究竟是公安还是警方的人?”
降谷零似乎是被激了一下,蓦地嗤笑出声:“你疯了?”
“朗姆,如果不够信任我,我们也没必要就合作了。”降谷零的眼神已经彻底清醒。
他拉扯着镣铐,眸光清冽。
那个声音彻底沉寂下来。
降谷零低低地喘息着,神色理智却冰冷。
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望月泽眉头紧蹙地看向里面的人。
他太了解这样的审讯了,强加的药量从腕侧注射进去,根本没有考虑过身体的负荷。
而这已经是近期的第二次了。
承受住这样的审讯需要什么样的意志力,和既往怎样堪称残酷的训练,望月泽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也正是因此,他几乎要强迫自己才能站定在这里,而不是冲进去将人捞出来。
“我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波本,第一次审出什么了吗?”望月泽不满地看向琴酒:“既然没有,为什么还要有第二次?”
“如果是为了给我看的一出戏,那大可不必,我并不在意他心底有没有我。”
琴酒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知道卡慕喜欢波本,倒是没有想过他居然连自己在波本心中的分量都不在乎。
太无私了,这样的感情让琴酒感到陌生。
“你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回报吗?”琴酒冷笑:“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看看里面的人吧,他甚至不信任你。”
琴酒的话一句句刺进心底,望月泽的手指蓦地攥紧,心思却全部落在里面的人身上。
前些日子降谷零刚刚受过一次罪,他不曾看到,也没有这样痛彻心扉。
“何必……”望月泽的嗓音有点哑。
他看向琴酒,喉间泛起翻江倒海的恶心。
“如果只是为了让我死心,不用这么折腾波本。他看起来就不是老鼠,大哥心底也已经有答案了吧?”望月泽沉声道。
“卡慕,”琴酒的语气不带什么情绪,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冷的:“你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要。波本是不是老鼠,不是你来决定的。”
望月泽便噤了声。
他安静地坐在玻璃外,安静地却像是不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望月泽没有开口,甚至琴酒都没有在听到望月泽的心声,但是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望月泽的情绪。
这种感觉相当微妙,对于琴酒来说简直堪称新鲜。
但是琴酒并不打算纵容。
确认里面的问话结束了,望月泽猛地起了身,一把推开了玻璃门。
降谷零并没有昏过去,他微垂着头,半晌方才费力地抬眼,对着望月泽笑了下。
那笑容很轻,轻到可以忽略不计,却让望月泽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他几乎是在这一瞬做了个决定,尽管这个决定极为冒险。
但是在和降谷零对视的瞬间,望月泽就彻彻底底地下了决心。
“明天同一时间,有个任务交给你们。”琴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望月泽的脚步微微一顿,轻声道:“波本的身体情况不适合,我会过来。”
降谷零似乎想说什么,被望月泽结结实实地护住了,说什么都不允许他开口。
他很少有被这样保护的时候,降谷零愣了愣,忍不住笑了下,自然地将自己整个交给望月泽。
琴酒果然没有再为难他们,只是看向他们背影的眼神相当森寒。
“你到底得罪谁了。”望月泽一边启动车子,一边低声抱怨。
他上手直接去拨降谷零的衣服,几乎咬牙切齿:“受伤了吗?被下了多少药?”
“还有,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抗药性这么强?”
降谷零闷闷地笑了一声,掀起眼皮看他:“你知道我是清醒的。”
望月泽不知道心底什么滋味。
倘若人不清醒,或许还不会这么痛苦,可是降谷零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痛楚的。
“很难受吧?”望月泽小声道:“感觉像是有人在抽离你的情绪,那些药可真够吊诡的。”
“你经历过,对吧?”降谷零忽然问。
望月泽自觉失言。
见他不肯再说,降谷零也没勉强,只是放松地往后靠了靠,扭头看他:“没见你开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