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就不给她做大哥也不能说啥,”孟春燕桥着那对面站着与人说话的陈庚望,恨恨道,“咱这几个孩子小的时候,她带过几天,做过几身衣裳?不就生下来给做了一身吗?那孩子还都不长个了,就指望着她那一身了?”
宋慧娟哪里不知道她心里的怨恨,上辈子她不也是如此,仔细想想,即使这辈子她心里也都没能过得去这道坎儿,她如今不过是为着他们几家的脸面罢了。
至于陈庚兴说的那钱,她一句话没问陈庚望,即使他们两口子真拿了,依着陈庚望那性子还真的会要不成?
心里早有了数的,何必再去问一遍确认哩?
该做的衣裳她仍做,饭也没忘,住在一个院子里,宋慧娟把她这个儿媳妇的本分该尽的都尽了,只是她自己的那颗心,似乎被这些规矩压住了。
但凡在那院子里,她就觉得心里沉,若是待的久了,就像要那缺了水的鱼儿,张着嘴却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生活不是只检查几个月就能过得去的,陈庚兴两口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专为伺候这个老娘的,他们正忙着挣钱给明宝成家哩。
一年又一年,张氏一年里八九个月都得住在西屋,宋慧娟一推门就能瞧见人,哪里是几个月的工夫?
也许是因着这般,第二年年关俞咏秋没带着孩子回来过年,陈明守打了电话来说外头忙他们脱不开身,等十五再回来。
满心盼着他们回来的宋慧娟听到她大儿亲口这样跟她说,脸上的笑就僵住了,却还是下意识的维持着,对那边的孩子说,“忙就别回来了,怪折腾的,忙也别忘了好好吃饭……”
能想到的宋慧娟都唠叨了一遍,等手里的电话没了声响,宋慧娟脸上的笑还是勉强维持着,和老贾说了几句,将钱掏给她,转过身时那脸上的笑才终于是再也端不住了。
一脚深一脚浅的回了院子,她这时还没想到是因着什么,可心里的失落是瞒不过去的。
陈明安见了她娘没精打采的模样,与方才去接电话的欢喜截然不同,她便问,“大哥说啥了?”
宋慧娟撑着劲儿坐在灶下,默默拿起一根树枝子往灶里塞,轻声说,“年关他俩忙,等十五再带毛毛回来。”
陈明安听罢先问,“大哥说的?”
宋慧娟没应,陈明安随即又问,“就这么说的?”
宋慧娟只点了点头,仍没说话。
陈明安便明白她娘眼下这般失落的缘故了,她一听就知道这是借口罢了,也只有她娘不明白。
到了夜里吃过饭,宋慧娟把明守来的信儿也跟陈庚望说了,可陈庚望听了直接就瞪眼,二话不说就蹬了明宁给他端进来的洗脚盆,披上袄就出了屋,那门被他推得咯咯直响。
宋慧娟不免摇头叹气,弯了腰把那盆端了起来,她不晓得他生这么大气是为何,孩子事多不回来,作爹娘的还不得体谅,哪还能跟孩子生气?
坐在灶屋洗脚的陈明安自然看见了那怒气冲冲走出院子的她爹,见她娘来,便擦了擦脚起身问,“您跟爹说了?”
宋慧娟坐到案桌前的那张长凳子上,也是为难,“不跟他说能成吗?前几天赶集还专门给毛毛买的小鼓。”
陈明安知道她娘还是不明白,干脆就直接说了,“爹又不是生您的气,要说也是他自己办的事儿,嫂子不愿意回来他不也是只能干生气。”
宋慧娟这会儿才听明白她的意思,莫不成这是咏秋的意思,可她还是没全然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咋这样说哩?这几天忙,再说等十五还回来哩。”
“您忘了?”陈明安坐在了她娘身边,细细跟她说,“哪个学校不放假哩?不说咱这儿的小学,就是大学,这可是过年,大哥就算是今年才调得学校,可到底也是老师,学生过年不回家?十五回来不得当天回?”
陈明守今年伏假来过信儿,调了新学校还是当老师,俞咏秋同他原本也是一个学校的,现在成了俩学校,这事儿宋慧娟还记得。
眼下听明安讲完,宋慧娟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陈庚望那样生气,他是知道这个理儿的,一听就知道了。
“还不是爹办的事儿?”陈明安可不想她娘再难受,“去年我就说了,那西头该住随便住,不知道爹是咋想的,非得教人住西屋,嫂子咋还会愿意哩?去年那是回来了才知道没办法,今年人家就不愿意回来,他能啥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