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或是晚间回来,人就不对劲儿,直到此时躺在了床上,宋慧娟即使闭了眼人也睡不下,只能熬,熬到她什么时候撑不住了,才会无知无觉的睡过去。
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宋慧娟侧身蜷了腿,等到人躺到里侧,重新平躺展开身子,静静听着不知哪边的青蛙呱呱叫个不停,还有什么蝈蝈儿也跟着凑热闹。
不知什么时候,宋慧娟生出了困意,人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太阳早早露了面儿,光透过那扇小窗户照到了里屋,一层布帘子是挡不住这样刺眼而炽热的光的。
宋慧娟到点就醒,穿衣起身下床,开了门便做饭。
一锅杂豆粥,熬得时间长,豆子又经过一夜的浸泡,出锅时已经是烂出了壳,炒的菠菜鸡蛋,热上几个馒头,都端放在案桌上。
宋慧娟出了门,站在石台子洗着手,坐在灶下的陈庚望已经将西屋洗漱好的张氏扶了出来,两人坐在案桌前吃饭,宋慧娟进去端着汤坐到了院子里凉快会儿。
吃过饭,宋慧娟收拾好灶屋,便提出了那个放好的篮子,这时陈庚望已经推着洋车子站到了院门外。
宋慧娟提着篮子跟上,门未带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村口,行过桥,她才提着篮子坐到了洋车子后面。
一路无话,有了洋车子路上的时间就快了很多。
行到大宋庄村口,陈庚望停下车,宋慧娟也随着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往过走去。
路两边的树荫下或坐或站,聚了不少的人,家里闷热,地里也没什么活儿,闲暇时便聚在一起打打牌,说说话,这是庄户人家清闲时最是常见的场景。
陈庚望扶着车子跟人挨个打招呼,有些相熟的还要停下多说上几句,宋慧娟同样,不过是人换成了妇人们。
几百米的小路,也不是几分钟能轻易走过的。
宋慧娟原本走在后头的人却是比陈庚望先一步瞧见了坐在北头跟人说话的老宋头,有人瞧见了她,对他说了一声,便见老宋头朝她看来,看了会儿,确定是她,忙拎着凳子起身朝她走来。
宋慧娟同样往过走,跟那些大爷叔伯们打了声招呼,接过老宋头手里的凳子,随着他推开门进了院子。
父女俩进了屋,老宋头问起她前些日子明宁来时偶然提起的他们三家赡养张氏的事儿,“明宁说四个月轮一回?”
宋慧娟点点头,从篮子里翻出了那几斤羊肉,转身进了灶屋里拿了盆打了水放进去。
留在堂屋里看着他那大闺女避而不答的模样,老宋头哪里不知道她心里的苦,这几十年她哪次回来都没提过一句那边的事儿,更没跟他埋怨过一句,只有那头一年,她回来的那副模样教他吓了一跳,可从那往后再没有过了,唯有从那几个孩子无心的话里他才能知道她在那边的境地。
平心而论,他那个女婿算是好的了,对他也算孝顺,对他这个儿子也是尽心尽力,只是对他这个闺女他不知道算不算好,她心里又有没有埋怨过他?
她那家里的婆母是个偏心的,虽说她从没给他提过一句,可如今却要她跟人面对面住到一个院子里,老宋头看得清楚,她就这一个月没来,可人又瘦了。
宋慧娟放好羊肉进到屋里,把那件小袄拿了出来,“去试试,今年才收的棉花。”
“还试啥?”老宋头摆手,“给明守他奶做了没?”
人就住在一个院子里,给他做了,不能不给人家做,这是规矩。
宋慧娟听她爹这么问哪里不知道他的心,点了点头,把衣裳放进了里屋,缓缓说,“做了。”
“做了就成,”老宋头不是担心他的闺女不知礼儿,她这么大的人了,连奶奶都当了,他是明白她心里还压着忍着的。
问过这些,老宋头便不再问她那张氏的事儿了,转而问起了明守的孩子,“明宁说长得像明守?”
宋慧娟的脸上也终于浮了些笑,“等年关回来了教明守带来你也见见。”
说过小的,还得嘱咐嘱咐这个老的。
宋慧娟还是记挂着他的身子,怕他有个万一,瞧着桌子上那几包药,问他“药吃了咋样?”
“好点儿了,”老宋头也看了一眼那药包。
老宋头前些日子晕了一回,碰巧明宁跟陈家沟的小女娃出来玩儿,顺道给他捎了点儿宋慧娟晒得干菜,送人走的时候起身没站好,还好当时有人在,当即喊了宋浦生来给送到了前头的诊所里。
这件事还是教宋慧娟知道了,即使老宋头和宋浦生百般嘱咐不许小明宁回去跟她娘说,可纸是包不住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