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十来个天器府弟子,却葬身在这诡秘的洞窟里,再也回不去了。
听姑获鸟讲完这离奇的遭遇,几个鬼士都陷入沉吟。起初她们还以为背后的主使者只是一群不自量力的凡人,却不想后续会引出如此可怖的鬼怪。
但从这一段听来,那些弟子也是毫不知情,白白沦为供奉给鬼怪的血食。这幕后的奸谋诡计,似乎越发扑朔迷离了。
“鸟头人身……八尊神像……青城山……”奴兀伦念叨这几条线索,陡然间想起了什么,“难不成,这是八神乌?”
“八神乌?”姑获眉头一皱,似觉着这名号有点耳熟。
“你生前是汉人,想必比我更熟悉这些。”奴兀伦说起道,“传闻上古尧时,十日并出,为害中原。帝尧命羿下凡除害,羿遂开弓射落九日。九日中只有一只金乌脱胎换骨,修炼成仙,另八只金乌则堕为厉鬼邪神,被镇压在青城山深处,万年以计,永无翻身之日。”
讲罢,又感慨道:“想不到沉寂了千万年的厉鬼邪神,竟然还会现世来兴风作浪。”
“既是这样的话……”姑获由此推测:“莫不是天器府对我鬼道无从下手,于是转去祭拜这厉鬼邪神,想借着八神乌的力量解决掉我们?”
“嗯……不好说。”奴兀伦摇头道,“朝中势力深不可测,也看不出这天器府和八神乌,究竟哪个才是主谋者。”
姑获叹了口气:“阴谋阳谋暂不得而知。但那些天器府弟子,倘若真是被掌府骗到青城山,无辜做了祭拜邪神的血食,那这个掌府……还真不是一般的狠毒。”
奴兀伦沉思片刻,问道:“你想怎么办?”
姑获目光一闪:“先下手为强。”
奴兀伦明白她的意思:“直奔虎穴,斩草除根?”
“嗯。”姑获郑重点头,“如今八神乌的封印尚未除去,对我鬼道还构不成威胁,正是斩草除根的最好时机。如若再过些日子,那邪神受了更多祭拜,冲破封印,重临世间,再要对我鬼道下手,事态恐怕会麻烦得很了。至于天器府嘛,不过是动动手指便清理掉了。”
“说的是。”奴兀伦点头称许,“你要多少鬼士?”
“贵精不贵多。”姑获转看高台上待命的鬼士。一个小满,奴兀伦最信任的徒弟;一个阿刀,手底下驯养了一群刀劳恶鬼,帮手众多,围攻团战不在话下;另有一个头颅悬在腰间的女囚鬼,一对儿矮小机灵的膏肓鬼,无间诀都在十六重之上,“这几个就够了。”
奴兀伦朝四个鬼士一甩眼色,她们便跃下高台,在冥池边候命。
“适才说定的,我这便转告大人。”奴兀伦指尖一搓,变出一株彼岸花信。
姑获“嗯”了一声,又问:“狐狸的事怎样了?”
“嗨,狐狸的事……”奴兀伦难解愁容,“大人说仙道不久后必会大动干戈,须得尽早绸缪,设法增进鬼道的兵力。”而后苦笑叹道,“可这么短的时日,上哪儿去招募些顶尖的鬼士?眼下,我也正头疼得很呢。”
姑获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宽慰,沉默一会儿,又问:“大人她好些了么?”
“她……”奴兀伦顿了一下,“回老家去了。”
“她想家了?”姑获有点意外。
“唉。”奴兀伦浅浅一声叹——
“想那个疯子了。”
塞北。
花不二赖在床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睡得不能再饱了,才满不情愿地张开狐狸眼,望着天窗外头阴沉沉的云霭。
稍一翻身,竟感到心口的疼痛减轻了大半。她低头将胸口的细布扯开一条缝隙,看到那道剑疮几乎快愈合了,不由得惊奇万分:“哎哟,犬戎的偏方这么厉害,童叟无欺,人鬼皆宜,可了不得呢。”
只是布条子缠久了,闷得她肌肤痒丝丝的。无奈那死结系在背后,拉扯了半天也解不开。想一把撕烂了,却因鬼元太弱,使不出半点力道。
正自烦躁,忽听毡房外响起脚步声。“簌簌”一声轻响,那犬戎姑娘掀开布帘子走了进来。
花不二才不想让她撞见自己手忙脚乱的狼狈样,毛毯一裹,钻进被窝里继续装睡。
耳听得那姑娘架起锅子,倒水烧火,花不二好奇她又要做些什么吃食,遂将眼睛偷偷启开一条缝。
只见那姑娘拿短弯刀一节节剔开新宰的牛椎骨肉,连同些盐粒、香料与酸奶渣子丢进锅里。锅底下里添了两块牛粪,火烧得更旺了。汤匕往锅里搅了一搅,热腾腾的肉香盈满了整座毡房。
煮上肉了,她在铜盆里洗净了刀,换水又洗了手。边拿绢子拭干手上的水,边朝花不二走了过来。
“臭蛮蛮,滚远点!”花不二也顾不上装睡了,凶巴巴冲她吼:“姑奶奶可是厉鬼,你再敢非礼我,仔细撬了你脑壳,吸你脑浆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