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言又止, 不再做推断。
宋谏之眸光微敛:“本王知道了。”
姜淮谆:“这地平时留人不多,不过打扫的干净, 你们先安心歇一晚, 我派人去联系官驿预备入住,剩下的事, 明日再说。”
说句话的功夫,官服还穿的不大立正的知府已匆匆赶了过来,身后跟了个府里的小厮,约莫是刚被人叫醒。
“晋王殿下,下官失礼不曾远迎。”徐知远行了个礼,衣角尚未整好,但礼行得工整毫不出错,跟他这十数年的知府一样,不出挑不招眼,但也没有错处。
泸州百姓安居乐业,三分功可以算在他身上。
只是盐政司在各州隶属分立,不归州衙管辖范围,且盐政使一家独大,并未设监察之职,是以许知府便是有心也无力管束。
宋谏之略一抬手,拒了徐知府繁琐的官话,他微微折眉,开口道:“明日晌午为本王约盐行盐商一见,地点订到聚香坊。
“聚香……”
徐知府刚被下人唤醒,便听闻盐政司和晋王落脚的客栈都走了水,他惊出一身冷汗,不知晋王是何时来的泸州,更不明安排在聚香坊这地,有什么弯弯绕绕的门道。
但这场火是冲着谁来的,已是司马昭之心,他下意识先考虑了安危问题,刚要说聚香坊近几日出了命案,不大安生,就见晋王身后的姜淮谆,看着他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他立时截住了话头,低头应道:“是,那殿下好好歇息,下官先行告退。”
人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去。
院内一时静了下来。
近卫仔细翻查了几间厢房,确保了安全无碍,才来晋王身边示意。
撄宁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她不会骑马,一路毫不客气的蹭在宋谏之马上打瞌睡,左右睡都一起睡过了,还穷讲究什么。
眼下她垂着圆脑袋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得了能睡觉的信儿,刚要抬头,便听见正南的厢房‘吱呀’一声开了门。
这方平日见不着几个人的内院老宅,约莫也没成想自个儿今日这般热闹。
开门的男子身着袭天青便服,长发规整的束着髻,面色微白,月光一照,活脱脱一个芝兰玉树的清隽公子。对比漂亮凌厉到过分的晋王殿下,这人显见温和近人得多。
撄宁抬眸时懵了一瞬,眨巴眨巴眼才想起来叫人,声音里是意外的喜色:“徐彦珩!”
没大没小的称呼,被唤的人也丝毫不恼,反而是怔了下,而后眉目舒展,唇角勾出不甚明显的笑意。
“问晋王殿下安。”徐彦珩不疾不徐的行了礼,他在州衙作公文到夜半,干脆宿在了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明笙十一几人有条不紊的从马车上将行装搬到院里,撄宁没接到宋谏之的眼刀子,傻不愣登的凑到男子面前。
她拢着一对细软的眉,既惊喜,又诧异。
撄宁本就生得白,月光衬得人更白,但面上左一道、右一抹的灰,活似个掉地上滚了两圈的糯米团子,只有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亮的可爱。
徐彦珩这才从晋王身上移开视线,垂下眼看着她,面上是忍俊不禁的笑,温声道:“我一直在这,方才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刚要出来,听见你徐叔到了……你知道的。”
话到最后,温柔的像一声叹息,还有旁人拆不散的熟稔。
“啊,那你明天请我吃十里铺的驴打滚。”撄宁在嘴上比了一道,耀武扬威的跟人要封口费。
她满心满眼的驴打滚,连活阎王快将她片得稀碎的眼神都没注意。
“好。”
随着徐彦珩一锤定音的话,宋谏之微微眯起了眼,眸色幽深,眼尾长睫打下的一道青痕延成锋利的弧线。
说不上愤怒,但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的动了下,被克制不住的暴戾杀意激得青筋隐现。
欲将人杀了了事的念头在血管中横冲直撞,令他太阳穴都跟着跳了下。
教过的事了,还不长记性。
姜撄宁这个豆子大小的脑袋,除了吃食零嘴,没多少空当搁其他东西其他人,是以教过的东西半点记不住。
怎么样才能听话呢?非要将她捆住手脚关起来,眼底只容得下一个人吗?
宋谏之没错过她讲到驴打滚时,高兴到晃了两下的发髻。
“那…那我辰时来找你,不对,你辰时忙不完吧……”
“不急,我晌午正好要去一趟城北。”
她半分对人不上心,却没平息宋谏之心中一丝躁郁,反倒令他心中阴暗的念头更压不住。给两块糕饼就能哄上套的猎物,这辈子怕是都生不出认主的机灵劲儿。